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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号-美人画卷

100号-美人画卷

种类:亡灵寄宿物

等级:楚江—宋帝

归属地:中国 西安市

一~异闻录

1~画中仙的传说

轻妆淡抹,清秀的脸颊上妆点着朱砂般的秀唇 ,美人的眼眸如冰心洁玉般澄澈望不见一丝多余的杂念,清新素雅的薄衫令美人清纯的气质凸显至极,那弹指可破的肌肤,即便是断绝红尘的隐士高人也恐怕会想望眼欲穿,一探深浅。

神秀艳美,却不失古典朴素,令人欲罢不能却又非胭脂俗粉,卖弄风骚之流所能争辉……可以说比起面前这幅画上那美若天仙的容貌,我所见过的任何名媛红颜都不经要花颜失色,自降一格。

即使是与我自己来相比,这仍然是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但即便是她那令世间极恶之徒都甘愿放下屠刀罪孽,只愿与其长相厮守的美貌,也无法熄灭我对她的憎恶……因为她那美丽下所藏着的是一颗蛇蝎的毒血黑心,我的丈夫被其所害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实。

我与他的丈夫同为富贾商榷之家的金枝玉叶,我们从小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旁人无不称道我与他的结合可以说是天设地造的比翼鸳鸯。

作为一个女孩子,我不仅精通音律茶道,亦对家中的商业有着浓厚的兴趣,在这个时代,女子是不能掌柜主事的,但疼爱我的父亲也不想负我一片赤诚热心,于是在我十四岁那年将我嫁给了他。但谁又能想到路人皆称道的神仙眷侣,在背后却藏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我的丈夫与我成婚半年来,他没有接触过我的身子一次。在第一夜时,我想与他行鱼水之欢,但他却将我推开,发觉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他只是回答道:“家里的画廊马上要重修,他在想要画哪些好作品好,这种节骨眼上行房很容易导致他精神涣散。”

我与他自小就相识,熟知他对绘画勾勒有着特殊的执着,便也没有做任何怀疑,放任他去书房去推敲了一夜创作灵感,在之后的数天里,我都想替他研墨共笔,为成为他的贤内助做出自己的努力与退让。

可是他却如同走火入魔般痴迷着那间画室,我一再委曲求全,最终竟换得他的恶语相向。有一次我静悄悄跟踪他到了画室旁边,被他洞察发觉,他竟然一把把我推开,并且如野兽般嘶吼着发出了警告:“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不会宽恕你。希望你掂量清楚自己处在什么位置,画是我的生命,是我陶冶身心的根本,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这句如同毒蝎尾针般的话语狠狠在我那颗心上扎了一针,而那那阴毒似乎是想让我肝肠寸断不可。之前我的丈夫有千般万般蛮不讲理,我也对他一再包容,我也猜测过他是不是因为绘画一再寻不到创意而内心过于压抑,但他那天对我说的一席话,让我心中不得不升起了一朵疑云……

他这么多天没有画出一副画,他在画室到底在琢磨些什么,还是说……他另找新欢了。

想起他在洞房花烛夜将我推搡开的那次,好像并不是单纯想把我赶开,而是对一种打心底的恶心所做出的反馈,能对一个貌美如花的新娘做出这种事,我都有点怀疑他是否有龙阳之癖了。

心中久久不能平静,次日子夜,床单与枕头仍然是冰凉的,我断定他又要在那里待上一个夜晚,这一次我已经无法压抑住心中的焦虑,我要让他打开天窗说梦话,我要捅破最后一层窗纸。

可当我看见真相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面前的情景——那风情万种的朱唇似乎在谈吐着魅惑,可那端庄的仪态又好似一朵高岭之花,对比于面前的女人,我不免感到自己的美丽是那样黯淡无光,倘若我是水塘中的一朵青莲那女人便是辉耀天际的皓月。

倘若那女人是真实存在的,可能连我都会输得心服口服,把丈夫拱手相让……可那美若天仙的女人偏偏并非现实,只是一幅用朱砂淡彩在宣纸上勾勒出来的画。

我这带着实际温存的美人儿竟比不上一副冰凉无情的画,听着老公对那画中仙一句句令人肉麻胆战的恭维,内心的妒火已止不住要将它燃烧殆尽。

女人最引以为傲的武器便是青春与美貌,如今在这针尖对麦芒的焦灼阶段,自己已然已经输了一筹,而且是远远无法企及……既然丈夫为她那温婉可人的美丽所沉醉,那么自己就要摧毁她在丈夫心目中的形象,令丈夫认清楚现实中那个愿意为他献上豆蔻年华的娇妻,才是真正值得他付诸汗水与精神去浇灌的红花……

待丈夫与那幅画的私会结束后,我蹑手蹑脚地溜进了画室,缓缓举起了柴刀,指向那如红莲般娇嫩的肌肤与那比起肌肤更加美丽,足以与烈阳皓月争辉的脸颊……

空无一人的画室内,在这冥冥之中,一切都是那样的诡异,我的内心不知为何浮现出了隐隐的罪恶感,好像在我面前的并不是一幅栩栩如生的美人画卷,而是一个真正的女人,正安详宁静地卧在床上,就像孩童般呼着鼾声,而此刻的我却如同一个妒忌其天生丽质的深闺怨妇……

它只不过是一幅画,我才是丈夫一生所羁绊的人!

“噗!”最终我忍下了杀人的内疚之感,挥下了柴刀,就在刀刃触及那肌肤的瞬间,这质感竟不像一张纸,而是实实在在存在的皮肤与血肉,而刀刃继续戳入画中,将那画中的美女的面庞开始胡搅乱戳时,各种各样的触感顺着刀锋向我的手臂攀来。

刺破眼珠时的深邃感,搅动血肉时的混乱感,将那精致的五官整个毁于一旦时,我甚至嗅到了血腥味……不久我开始沉浸于屠戮的快感,好像我并非在毁灭一幅画,而是在将勾引丈夫的**给一刀刀凌迟刮片。

当我放下柴刀,精神终从幻想之中回归现实时,那张被浑浊的污血所浸染的面孔已经不再是国色天香的美人,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鬼祟。

当做完这一切后,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内心,故作悠闲地走出了画室……天边已经露出了白肚,我若无其事地回到了起居室内,抚摸着那冰凉中透着无情的被单,幻想着等到明天,它便会因为某个如意郎君的体温而暖和起来。

同时,我的心跳也逐渐加速起来,开始恐惧丈夫如果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气急败坏地痛殴自己一顿,会不会将自己的面孔也用剃刀烙刻至昨天那女人那样鲜血淋漓的地步。

直到午夜时分,去过一趟画室的丈夫就像看见邪祟鬼魅般匆匆忙忙地回到了起居室内,但他的脸庞上看不见恐惧也看不见憎恨,那深幽的眼眸仿佛是睁开的鬼门关般,里面所蕴含的是无止境的绝望。

他既没有殴打我,也没有对这件事多做过问,他躺下来便开始一动不动了,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我生怕他为情所扰做什么傻事,但又不敢翻过身去直面他那张已经寒凉绝望的面孔……

大概沉默了整整一个时辰,不等我说什么,他率先开口了:“我知道……一直以来我就像一个负心汉般,连合你圆房都做不到,其实我也很想肩负起丈夫的责任,去像呵护花儿般呵护你,但是我发觉我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不,没事的,有你这句话我的内心就很温暖了,明天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我迟迟还是跨不出这一步啊,我恐惧着我们的生活,作为一个考取功名落榜的男人,我已然失去追逐自己志趣与理想的资格……我一直害怕着自己会被功名利禄与婚姻所束缚,虽然你一直尊重着我,但是你早晚也会衰老,爱的表达方式也不会一成不变的……”丈夫的声音逐渐哽咽了起来,此刻的他就像一个小婴儿一样,我忍不住转过身去给予他温暖的怀抱,但却迟迟无法保留住他一点点消失的温存。

直到暖阳高照之时,我在看向他时,他的生命已经是覆水难收,此时的他已然是奄奄一息。

之后我为他寻遍了小城里最好的郎中,仍然没有一人可以妙手回春,最终我的丈夫在郁郁寡欢中逝去了生命……在哭天抢地之余,远亲近邻,父母亲戚那铁青的脸色也令人感到了如同山峰般的压抑,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很快各种流言蜚语也开始将我这个披麻戴孝的可怜女人所冲垮了。

他是我内心唯一的慰藉,我比世上任何一人都要爱恋他,虽然承受着精神的重压,我仍然怀恋着那个与我从小一同研习琴棋书画的男人,我走到了画室想在遗物之中追溯他曾来过的痕迹……

但令人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那幅脸庞已经被我毁灭的美人画竟然完好如初地在我的面前浮现出了那可人的微笑,只是此时那笑容就像在嗟笑讽刺我一般。

忍受着扑面而来的恐惧感,我轻抚着画上的丽人,我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端详这幅画,才发现除了那美人外,这幅画的背景也是那样神秀绮丽,这亲切宁静超脱世事的舒畅感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般……

我开始抚摸着美人图的每一寸,却猛然发现画的边缘好像有一块之前未曾发现的污浊……随后我便失去了意识,只是在昏昏沉沉的酣睡中,我只觉一股暖流汇聚在全身,那个美丽的女人抚摸着我的身体,对我露出那如晨曦般耀眼的微笑。

在这美丽的桃源仙境中,我逐渐忘却了自我,而我内心仅仅浮现着尘世中的面孔便是他……那个我最珍爱的男人。

保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倘若我们是一对贫穷的眷侣,不离不弃互相舔舐着伤口,他不受功名利禄所限,而我也一辈子对他不离不弃,那我们最后是否还会沉浸于这幻想之中。

不,即使再穷的男人仍然愿意靠着豪赌逆转自己的绝境,每种生活都有自己苦恼与哀思,而浸泡于这虚拟的幻境中,在快乐里合上双眼……或许才是人性最后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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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个“凄美的故事”,这倒是让我想起了郑智化那首《三十三块》中的歌词,只有输钱的男人才会回来,赢钱的总是逍遥在外……人活一世,是为了活着而活着,还是为了沉浸于欢乐中安详地合眼呢?”

新生代女作家“袁思雅”将自己短篇小说集的最后一篇手稿编入文本,除了女作家之外 她的另外一个身份便是“不自然博物馆”的特工,而这篇故事也是从她所搜集的一本古书中“画中仙”的故事所改编,而索取这份资料的委托人正是性格与她迥异的哥哥“袁青柏”。

兄妹二人继承了父亲的衣钵,成为了“不自然博物馆”的特工,但是二人的思维模式却截然不同,袁思雅从小身体羸弱,身体协调性极差,只能担任文职工作的她练就了一身搜寻古籍资料的本领,在接触了许许多多的异闻录后,她也成为了一个爱幻想的女孩,时不时会分不清现实与幻想的边界,有几次差点把小说手稿与现实混淆。

哥哥袁青柏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实干主义者,或许是因为父亲失踪的影响,他几乎从小就是一个冷酷而又努力的人,抛弃了一切虚拟的幻想,仅仅作为一个屠杀异闻录的修罗,一直用知识与武力将自己武装起来。可以说,比起一个“人”而言,自父亲失踪,袁青柏更像一个推动社会前进的螺丝钉或者齿轮。

2~失踪考察(其一)

古老的图腾中烙印着文明的痕迹,历朝历代的藏品,从记载着世俗生活的锅碗瓢盆到达官显贵佩戴的珍石宝件,再到将青山绿水,大好河山勾勒至一幅画卷中的景窑瓷瓶,古朴而不失奢华,写照**却又传颂着风华……漫步在这收藏室中,恰似踏入了时光的奇点中,单是信步漫游都能令人应接不暇,沉迷于其中流连忘返,作为这间地处潮湖区别墅的主人,那位豪绅张老板,无疑是一个懂得附俗风雅的人。

而在这些琳琅满目的藏品间,那最具威严獬豸神兽雕像,高居于雕琢着和田墨玉的亘古青铜神龛上,就像万兽的尊者蔑视万千花鸟虫鱼般,它也居高临下双目炯炯地藐视着脚下的诸多陶瓷字画……这尊出自唐朝古墓的司法神兽,即使穿越了千百年的光阴,那锋利的爪牙上仍然铭刻着正义与威严……将它送至高位,所代表的不仅仅是金钱价值与张先生对它的珍视热爱,同样贯彻了张先生以一丝不苟的态度谋求实业发展的刻苦精神与实事求是的信念。

“但是事实真是如此么?我尊敬的獬豸神兽,在我小的时候,我曾在古书上读到过你,听说你高悬着惩奸除恶的尚方宝剑,置身于天的尽头,为人世间代表着公平与正义,鄙人食梦貘,请接受我诚挚的问候。”

深夜零点,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收藏室内突然扑朔着一个犹如鬼魅般诡异的身影,他的面庞上戴着一张血红色的面具,那张牙舞爪的狰狞面孔正是史记中记载的怪兽“穷奇”,而那件几乎遮盖全身的斗篷里隐隐约约浮现着魔性,就与他身上那让人精神振奋的大麻味一样,都刻印着事物的不自然。

就是这样一个与周遭世界格格不入的诡异男人,正漫无目的地游荡在獬豸神像的身旁,喃喃自语,为獬豸神兽编撰着他所导演的台词:“哦,真是太荣幸了,这样一个物欲横流的时代,竟然还有人记着正义呢,还有人尊敬我这头神兽呢。”

“是啊,曾几何时,我确实将惩奸除恶信仰为世间不变大道,但是,我现在看清楚了你那丑陋的面孔,你已经不配我那样尊敬了。”

“不,食梦貘。我仍然代表着正义,我站在天际直勾勾地瞪着世间的邪恶……”

“够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肮脏事吗?你向那群西装革履的显贵摇尾乞怜,你就像一只哈巴狗一样败给了那群长着金牙的吸血鬼,只求他们可以赏你几根金骨头。顺便告诉你,像你如同娼妇般卖弄风骚时,我已经掌握了真正的真理。”

“它是什么?你所掌握的真理是什么?”

“在你为了金钱,将正义的天秤指向那虚伪嘴脸时,你早已不配与真理为伍。”犹如雷霆般迅速而猛烈,食梦貘的双手就像蜥蜴掠食所投掷出的血舌般,冷酷无情地掐住了价值连城的黄金獬豸,仅是稍稍一用力那用血汗与艺术共同灌注的结晶,便化作了一堆破铜烂铁。

警报声如雷贯耳,保镖们手持着电棍,健步如飞地撞进了保险室的门内,而在那些各个虎背熊腰,背脊坚挺的保镖旁,发号施令的却是一个肥头圆耳,像猪猡般丑陋的金主。

“放下你的武器吧,小子,最近城内几起失踪案受害者都非富即贵,你以为我真的会毫无防备么?”芳馨的烟卷中燃起一个个烟圈,张先生一边嘲笑着面前如弄臣般装束的食梦貘,那一圈圈的肥油胖肉也跟着一边颤抖了起来,在金丝绒睡衣间挤出了一张滑稽的笑脸。

“奴才们,放声呵斥,双眼间满是贪婪与愤怒,似乎随时要将面前那不知好歹的怪人生吞活剥。但是,食梦貘可不会让他们得逞。”电流顺着银灿灿的钢铁散发出灼灼寒光,训练有素的保镖们熟练地摆出了擒拿狩猎的架势,若是一般的地痞流氓见到这场面恐怕已经变成了软脚虾。

但是面对着如狼似虎般凶恶的保镖们,冒着随时可能头破血流的风险,食梦貘那张面具下的脸竟然将嘴角撇出了一个笑容,露出因为长期未曾打理而变得如琥珀般渗黄的两行牙齿,那狰狞的笑容恐怕若是摘下面具,连这些膀大腰粗的专业人员也不经要受到惊吓。

但正是因为这张面具遮盖住了他的面庞,保镖甚至以为这家伙已经被恐吓住了,愣在了原地一动也不动……保镖们抓住先机,就像一个个宫廷的大内高手般,挥舞着手中的电棍意欲将其制服,而他们的雇主张先生则吩咐道:“电压都调整好了,制服即可,我可不想他的鲜血溅染我这些珍贵的藏品。”

“唔唔唔,咳咳,好痛,好难受,别电了!”电棍戳中了食梦貘的身躯,白沫顺着面具的边缘逐渐流下,食梦貘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兽被捕兽夹夹中般,挣扎着想摆脱束缚。眼看大事不妙的张老板,迅速动身了起来,箭步到了食梦貘的身边,对保镖吩咐道:“不是告诉了你们吗?把电流控制在安全电压以内……”

可不等他继续下命令,他便发现保镖们每个人的瞳孔都瞪着如同铜铃般,已经有不少人全身止不住地颤栗起来,就像被魑魅魍魉蛊惑了一般,感受到了事情的诡谲感,张老板本想询问保镖队长,但还没继续靠近他便如惊弓之鸟般向后退却。

“不……怎么可能。”张老板看见,其中一根电棍居然整个被戳入了斗篷中,照常理而言这个男人的小腹应该已经被电棍戳了个对穿……唯一可以对这诡异现象的解释便是,这家伙……根本就没有实体,是一个幽灵。

张老板扔下了保镖队伍不要命地抱头鼠窜,保镖们眼看雇主已经忙着逃亡,他们的胆量也瞬间凉了一截,准备脚底抹油了……

“救我……救救我。”食梦貘一边抽搐一边在地上打着滚,亦或是打滚只是一个形容词,因为地上不过是一件随风飘荡的斗篷罢了,唯一真实存在的实体是一个长方形的轮廓……

在职业生涯的数十年中,保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恐怖的现象,此刻他们只想离地上那个煞星远一点,可就在他们即将触及大门的刹那间……那个长方形的轮廓中猛然伸出了无数只苍白的臂弯,这些手臂有的强健有力,有的玉手纤纤,也有苍老布满皱纹的手,以及略显稚嫩的手。

这些手臂将每一个保镖们的脖子牢牢锁住,他们就像一个个溺亡在沼泽中,品味着窒息感的冤魂般,将周遭的一切作为救命的稻草,使出劲力将其捉住……

但最后不仅没有把自己拉上岸,反而压碎了救赎的最后一张船票,最后一张并不恰当,毕竟它们往后还会将更多人拉入那深渊中,而那些保镖无疑成为了他们的一部分。

“我的收藏……我的宝贝们,你们可不能有事啊!赶紧趁着那怪物还未追来,多拿几件。”慌不择路的张老板一不小心逛到了别墅的死胡同中,原本他可以逃出那扇象征着生命线的大门,但是他终究无法割舍下占据内心的贪婪……

直到将自己视若珍宝的几件藏品收入背包后,他的意识才逐渐清醒……他的心中升起了疑云,那疑云并非是保镖们受到了何等非人的虐待,而是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

当那手臂将他们收入囊中后,他们就如人间蒸发般彻彻底底的消失了,一声声嘶力竭的呐喊都没有……就这样神隐了。

半晌之后,整个收藏室陷入了死亡般的寂静,就如他们闯入之前的死寂是一样的……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张老板双手合十不断念诵着……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只希望这寂静可以在长久一些,足以令他逃出这地狱般的地方。

“可惜,这里并不是地狱,而是炼狱呦。”巨大的斗篷如同吸血蝙蝠的巨翼般绽放开来,张老板是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在漆黑的深渊中看见了那销魂的粉肌玉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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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长,有头绪了吗?”穿着黑色西装的特工望着旁边那位身披风衣,不苟言笑的特工科科长袁青柏,他撑着雨伞站在北院门别墅区旁,上一次失踪事件的发生地。

特工想为袁青柏递一支香烟,给他暖暖身子,但最终还是没有拿出口袋中的打火机……这是一位很可靠的前辈,几乎每一次与异闻录的退治行动中总是身先士卒,将自己置身于险境,但他却从来不参加任何娱乐活动,而且极其厌恶香烟。

有一天一位同事斗胆向他递烟,他只是默默向一边走开,缓缓说道:“短暂而又虚假的幻觉无法帮助我更快找到那些蛛丝马迹,想让我精神振奋,帮你们申请奖金的话,还是多给我去实验室转转吧。”

“目前还没有,但我们并非一无所获,先拿着这袋纤维化验一下吧。这是目前唯一残留的基因样本,说不定可以成为巨大的突破口。”袁青柏将装在取样包里的一块布匹交给了特工,然后又一次一个人走入了倾盆大雨中。

最近那些毫无头绪的失踪案几乎令整个中国分馆,西安站点乱成了一锅粥,大多数同事已经忙的焦头烂额,但唯独那位袁科长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似乎工作就已经是他生活的全部……如果非要评价,比起优秀的特工,他或许更适合机器人这个词。

3~失踪考察(其二)

“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但是这些古董穿越了时空的障壁重现在我们眼前,敲击着一块块石板,仿佛正在亘古仪式的中央,领略着陈旧而令人怀恋的时光。”

“我们是收藏家,是一群志趣高雅,追溯时光的人们,我们渴望的不是荣誉与金钱,我们只是昔日时光的搬运工。”

“啪啪,啪。”在激烈的掌声中,收藏家张辉斯从那满是噩耗的迷梦中惊醒,在梦中他看见食梦貘正在仔细把玩着自己的心脏……原本以为已经不存在比那更加血腥和捉摸不透的画面了,但是睁开睡眼朦胧的双目,眼前所见的诡谲却远比于梦幻泡影更加令人心生疑雾。

黑与白交错在整个房间中,每一行歌颂称道文字,每一个道貌岸然的笑容,不知藏在何处的收音机里播放着张辉斯在每一个社交场合 每一个慈善晚会上的激情演说,雷鸣般的掌声时断时续,似乎在一层层撕碎这道貌岸然的资本家,一张张的虚假面具。

望着铺天盖地的报纸,张辉斯仿佛置身于舆论的战场中央,曾经那些对他口诛笔伐后,被他的律师起诉封杀的报纸,在这一刻塞满了他的心房……曾经他对他们不屑一顾,将他们视作爬在皮囊上吸血的蚊子,而现在他的这副臭皮囊上好像已经扒满了蚂蝗,就像这个房间里埋满了定时炸弹随时就会爆炸般……他想急切的逃离。

践踏在一行行文字上,收音机里开始播放起了近十年前的广告,从小霸王游戏机到雪花膏的推销,他心中那隐隐作痛的伤疤正在慢慢被揭开,他将手缓缓抚摸在墙壁的边缘寻找着出口,就像如履薄冰般地行走在悬崖峭壁上……而那一张张报纸间的间隙就像魔鬼的血盆大口,随时要将他吞噬掉。

“1990年,12月3日,今天我们播报一则事故新闻,在兴阳市少年宫,著名慈善家张辉斯先生的慈善展览现场,发生了一场巨大的火灾……”

才出狼巢,又入虎穴……终于走出了舆论的边缘,但伴随着那台天线已经锈迹斑斑,屏幕上时不时雪花密布,但那主持人的嘴却十分倔犟,好像不说完最后一句话便不会停歇般。

虽然这台电视已经风烛残年,与千禧年之后的高级彩电根本没有办法相比拟,那些话语也是一卡一顿,但这一字一句却早已深入张辉斯的骨髓,那心头的伤痕,原本早已在岁月的摩挲下结起了一层硬痂,但在这一刻时间仿佛陷入了暴流,那刻骨铭心的痛楚令张辉斯几乎无法挺起脊梁,他五体投地地跪倒在了电视机前……俨然已失去了那副在大雅之堂上,趾高气昂的风貌。

“啧啧,那个自称将上下五千年的光阴铭刻于内心之间的张老板,在面对自己的过去时也会如此难堪么?”刚刚还空无一物的面前,那件鬼魅般的斗篷又一次撑了起来,张辉斯被转眼间出现的食梦貘吓得瘫倒了下去,本以为会着地的他被一把金属所制作的椅子给接住了。

“好不容易邀请您来一趟,当然不能买亏待您了,这个电视太破旧了,咱们换个大点的。”食梦貘的响指间擦出了一束火花,在整个漆黑的房间被光明照耀的瞬间中,张辉斯看见了自己的几个保镖们正在暗处像一个个石膏模特般屹立着,张辉斯本想相他们求救,但是转念一想……这些保镖的精神就像已经被剥离出去了一般,他们呆滞的目光下,仅仅是机械式地做着几个动作。

难道自己最后也会变成这牵线傀儡般的“东西”?

不等他继续思考,自己的眼前便降下了四个巨大的屏幕,每个屏幕中播放的画面正是他当初不惜挥金如土也要销毁掉的,也是这十年一直如肉中倒刺般悬在思绪内的心头伤痛。

烈火焚烧的文化宫内,一个稚嫩的女孩在这天灾横祸面前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般,丝毫没有挣扎的余地,一根横梁碾在她的身上,在绝望的深渊中,她已经丧失了理智只是一味地呼喊着“救命!救救我!”

在她的身边,几组官窑青花瓷异常醒目地映衬着火光冲天的炼狱,也倒映出了女孩痛哭流涕地面庞,而这时希望仿佛从她的身边悄然而至……那是之前在汇演时坐在前排,在大火燃起后就率先离开的,长着慈眉善目的张伯伯。

“倘若是这位善良的大叔,自己或许有救了吧。”

但那只粗犷肥胖的手臂仅仅是抱住了几个没有生命的瓷器花瓶,然后哽咽着着从女孩的身旁擦肩而过。

张辉斯就这样捧着被自己奉若珍宝的瓷瓶,他极力想要快点奔走,尽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但那眼神却还是忍不住瞟向了瓷器上映衬的悲剧光景……那个女孩临死前,咬牙切齿狠狠地瞪住了自己,那张面庞就像一只随时可以将人剖心切腹的残暴鬣犬,同时又是一只可怜无助的折翼麻雀对那临死前也要玩弄它一番的命运发出了最后的嘶鸣。

“不,别给我看了!我也曾想过赶回去救她,可你知道么?我那副真实的面孔已经被看穿了,如果落下了话柄,我会身败名裂的……”

“再者,我这些年,也在捐助希望工程事业!我也在弥补那些我犯下的错误,求求你,放了我吧!开个价吧,多少都没有问题!”张辉斯的膝盖就像突然落地生根般,轰然跪倒在了食梦貘的脚下,揪着那虚无的衣襟……此刻的他精神已经几近崩溃,连说话都不经语无伦次起来。

“究竟是为了弥补错误,还是继续圆一个弥天大谎呢?”食梦貘挥手间,被黑暗吞噬的房间霎时间土崩瓦解,浓烟滚滚下一个燃烧着弑罪业火的锅炉占据了整个空间,锅炉的入口就像地狱的门槛,也像一个濒死之人在悬崖边缘放声尖叫。

“不过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杀你……但是至于是否原谅你,你要问问它们。”锅炉前方的履带上,竟是一件件古色古香的文物珍品,而在它们的身上,披着的正是兴阳市小学的校服……都是在火灾中被烈炎所吞噬的小学生们。

“不,求求你不要这么做……这些都是我珍贵的藏品,它们每一件代表的价值不仅仅是金钱……它们要陪伴我一生的。”

“刘老板真是好笑,对活人冷酷严苛,一副笑面虎模样的你……竟然对着这些石头与泥巴做出来的死物却怀揣着这么多情怀,像你这种人根本没有活在现实的权力。”食梦貘的五指就像一节节如钢筋般坚硬的铁线虫,缠绕住了张辉斯的整个左肩,任他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也难以前进分毫。

而他的话语,就像一把把沥血烫红的钢刀,令张辉斯已经跟着锅炉中那些收藏品一同热血翻滚的胸膛,又多了几分万虫蚀骨的钻心之痛……刘辉斯并非生来就站在这座钢铁丛林的顶端,最初的他就连追着残羹剩宴的分解者都算不上,只能算作一滩扶不上墙的淤泥。

听着狂风的呼啸,淋漓的冰晶已经令冻红的双臂难以抬起,蹲在收容所的角落边缘,悄然舔舐着自己的那碗稀粥,起初人们以为当时代从“6”踏入“7”时,天空会伴着炼钢厂熔炉中一声声的嘶鸣可以暖和一些,但现如今却看着越来越稀少的米饭,细数着整个冬天剩余的光阴……或者哪一天破天荒,加了点萝卜干,就已经很幸福了。

这样的时光不知道还会经过多少,但是年金十岁的张辉斯已经习惯了,因为不仅仅是他,所有没亲没故的同龄人,颠沛流离的乞丐们,还有衣衫褴褛的癫狂者以及这座收容所的工作人员,大家都是这样在这列雪国列车上期待着春日的暖阳。

“这个国家的历史是什么样的呢?是不是过去的日子大家也是这样难熬呢?”张辉斯划动了从大人那里偷来的……仅剩的一根火柴,在这漆黑中,这一束光芒足以创造一个充满希望的海市蜃楼。

这个问题一直到了十五岁那年,1975年的那天,文物运输车路过了这里,刘辉斯第一次接触的文物是唐三彩,在冰霜千里的北国,一片白皑皑的死寂中,它就像一抹暴雨霹雳后的彩虹般耀眼,一位名叫“郑宇瀚”学者赏识张辉斯的好学心,于是给他留下了一本《马可波罗见闻录》,便匆匆离开了。

那本书把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带入了一个新世界,在火柴的光芒下,张辉斯的梦乡中,琼楼玉宇,琉璃瓦制成的神兽眺望着天的尽头,如那位马可波罗说的一样,踏在黄金制作的大道上,仿佛内心也有了一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

“幻想的世界……如果可以成为现实该多好!历史中的历朝历代,虽然伴随着兴衰荣辱,但是抚摸着这些文物总是可以感受到灯火辉煌的瓦子角上,首都的人们在载歌载舞……”

“这种感觉,不应该只给我自己享受。人生短短只有数十载,我应该让更多的人分享这份喜悦。”但是,就在那烽火连天夜,从贫困山区走出来的慈善家“张辉斯”彻底死去了,他选择了自己的宝贵陶瓷而不是一个孩子的生命……

他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自己为何会做出这种选择,或许……

“你应该已经见证过太多的死亡了,自出生开始,越来越多的人饿死在了收容所里,对已经看惯尸骸的你,生命已经不富有光辉不能为你带来希望……”

“所以,你选择了文物,你认为它们的眼中千百年的光阴匆匆弹指而过,你逐渐沉浸于岁月的蹉跎,成为了这帮在历史兴衰下仍然永垂不朽的家伙们的忠实奴仆。”食梦貘那干脆而冰冷的声音略带一丝唏嘘,虽然戏谑,但却苍白骨感地揭开了张辉斯的内心世界……

“人的生老病死就像历史兴衰成败一样,百姓总是苦楚的一方,我在走上巅峰时,慢慢把蝼蚁踩在了脚下……因为我相信这些文物才能圆满我的幻梦,它们超越了历史。”张辉斯也无法解释,自己对历史的憧憬何时变为了占有欲和虚荣心,小女孩死去后,他的心也跟着陷入了诡局,他开始走私与雇佣鼠辈偷窃文物,开始用那珠光宝玉来照耀自己黑暗的内心……但是本身就没有光芒的房间,历史的车轮又为何会转动呢。

“我确实开始饮鸩止渴,但是除此之外,我真的没有做其他伤天害理的事情了。”没等张辉斯的话说完,一张照片却压断了他最后的救命稻草,照片上的女人勾起了他那段肮脏污漆的追忆。

“不……难道你是,不要,不要!我求求你了!我不想……”死字尚未说出口,因为张辉斯越发发觉,自己活着正是如同行尸走肉,他在这间房间中回溯时光越发发觉自己的人生早已踏上了歧途,面前的食梦貘无法反抗……这个“东西”知道自己所有的秘密,就算能活着出去,张辉斯又如何为自己的身败名裂的人生收场?

在牢狱中划亮火柴持续那段幻梦么?不,已经足够了。即使是摩挲着陶瓷与字画,继续回溯马可波罗所虚拟的浪漫古都,也无法改变自己一片狼藉的人生……就像在现实中为了沽名钓誉,站在演讲台上虚构着自己的人生一样,自己的现实与幻想……

都是假的。

“食梦貘,如今我已经丧失了活下去的希望的拜你所赐,你的目的达到了,请问我可以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么?”虚假的帷幕燃烧殆尽,阴暗狼藉的收容所内仅有一扇破旧不堪的窗户,倾盆大雨中一束霹雳照亮了瘫倒在地的青年与那件矗立的斗篷。

“请说吧。”

“你应该是他无疑……但是我从你的内心感受到你与我一样是因为幻想黯然神伤之人,我觉得你不是幽灵或者怪物,但你又不像个人类,请问你到底是“什么”?”

“我是化身教授啊!白天我是才华横溢的杰基尔博士,晚上我将会化身为蛮横霸道的的海德……好吧,其实我也只是一个念头罢了。”本以为食梦貘又是像一个滑稽戏里的弄臣一样,戏谑与开怀地念出这段台词,但他说出这番话时却异常严肃。

“我明白了,你站在灰色地带。好了,你做你该干的事情吧。”张辉斯闭上双目,等待着死神的镰刀劈下他的头颅……但那拂面的春风,却再次令他睁开双眼,白净的双足挑逗着他悸动的内心,那轻抚秀发的双手,纯似两只脱兔。

“春天来了吗?”早已认为自己不近女色的张辉斯,望着面前的女人,死沉沉的心脏竟然燃烧起了桃红色的星火,女人笑嘻嘻地说道:“欢迎来到你渴望中的风景,奴家与您一夜春宵吧。”

“如果,这春日将持续至永远……我会用一切来换。”在“不自然博物馆”的失踪名单上,又一个名字出现了,又是一位达官显赫。

“食梦貘,你与我的理想又近了一步。”那女人抚慰着食梦貘健壮的胸膛,他的手臂从冰冷滚烫起来,他又用讽刺般的语气说道:“张辉斯……你可知,当初浮士德先生与恶魔梅菲斯特也做过一个交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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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辉斯……又走了一个,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家伙,不过藐视世间的铁律,也该有个限度吧。”袁青柏抚摸着漆黑的铁枪,凝视着已经空无一物的别墅……他曾不止一次来过这里,不过不得不说,当那些已经失落腐朽的灵魂都被熔炉烧作灰烬后,这个地方顺眼多了。

洗尽铅华,了无牵挂……这里剩下的只有冰冷的现实,立场也仅剩下了正义铁拳的挥舞者与不知所踪的受害者,但真的没有残留一点遗憾么?

痛哭流涕的家属站在袁青柏的身旁,他微笑着帮十六岁的少年抹了抹眼泪,悄悄在他耳边留下的话语却满怀恶寒:“别做你父亲这样的人啊。小朋友,即使再光鲜亮丽的外衣,做得太绝了,项上人头也会值得很多恶党来取的。”

站起身来,袁青柏便吩咐左右下属尽快离开,刚刚行至一楼,那响亮的耳光却灼痛了袁青柏的脸颊,原来是自己的妹妹,同样是负责文书笔记工作的袁思雅。

“你怎么可以对孩子说这种话?你不怕他落下心理阴影么?”袁思雅语气坚决,愤愤不平,即便是那铁腕没有一丝怜悯的哥哥,她也不会有丝毫怯懦。

“留下遗憾?我倒是觉得让他认清现实,然后感受残忍与悲愤,比起在虚假的谎言中编织一个个梦境之间,前者才是一个合格的教导者……”

“这里是现实,不是小说。哦,差点忘了,你也是这样一个虚假的织梦者,看来我在楼上还说的不够多,我应该把他父亲那堆黑料也好好理一理!免得他和你一样,被母亲几句无关痛痒的临终嘱托耽误一辈子。”袁青柏仍然没有一丝温度,既没有捂脸,也没有还手,只是从妹妹的身边擦肩而过,然后把一封索赔信件塞到了袁思雅手里。

“搞清楚你的立场,不然你就好好待家里写你的小说算了,别来我的科组捣乱。”

三个月前,袁青柏追击一头黄河悬棺中的凶悍尸魔,他用监狱里的死刑犯作为诱饵将其勾进了一座三百年的古刹老寺中,然后对古寺进行了地毯式的轰炸,丝毫不顾及寺庙中的珍贵佛像以及经书读本,也没有把那两位犯人的生命放在眼里。

在处理这件事的问题上,兄妹二人发生了极大的分歧,袁思雅认为“不自然博物馆”应该为本次损失的历史珍品肩负起全部责任,而袁青柏却将其上报为了自然火灾……

“腐朽淘汰的事物就应该被抛弃,现实犹如大浪淘沙,无法给大家带来幸福的神佛却享用着百家香火,那便是助纣为虐的魔头。上头尽心尽力发展文化产业,我倒是觉得不如多造几支枪呢。”

而阅读了那两个犯人的家书后,袁思雅才知道两位犯人正是为了减刑才涉险来当赎罪者,他们在监狱内表现良好而且家中尚有妻儿,原本已经将要被判为“死刑缓期”。

所以袁思雅将这份信件交由中国分馆的上司,但是现在却被截断了下来。

“你居然对死刑犯同情了,那谁又来同情逝者呢?他的妻子之所以不改嫁正是因为对犯下弥天大祸的丈夫仍然心怀希冀,与其在改判后让他等着自己被放出来,耽误人家的青春,继续做他的社会败类……不如趁着判决还没下来,让她断了这份思念。”

哥哥那些话语在耳畔回响,袁思雅只是微微叹息道:“其实他也不想这样吧,或许,总有一天他也会尊重每一个人的想法。”

三~不自然博物馆的调查

1~弑恶之人

繁花似锦的都市里霓虹灯闪烁着人造的彩虹,商业大厦上琳琅满目的广告牌令人目不暇接,市中心是一个令人流连忘返的大染缸,光怪陆离的炫光魔音,无不是摄人魂魄的虚妄……

但我并不喜欢这座城市,这座名叫“西安”的城市有太多幻想与虚假的色彩,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亦是如此,人们难以割舍汉唐时的风华与光彩,难以忘却青砖白瓦间琉璃折射的昔日理想……自然也无法忘却灯红酒绿的温柔乡……我就这样穿着一袭如同水泥般灰白的大衣屹立在灯火辉煌的街头,用漆黑手套拍搭着酒吧中每一位眼线的肩膀……

有人曾向我献上鲜花,也有人曾邀我共舞一曲,而我只是嗤之以鼻后礼貌性地将他们推向沉默的角落。这是一个娱乐至死的时代,沉迷于幻想最终的结局只有魂断情殇,迷惑于赌局利场,最终也只会散尽家财,家破人亡。

我袁青柏是站在阴影面中的守望者,是西装革履的蠢货们最厌恶的男人,同样我也是一个男子汉,就和我那些牺牲的同僚们一样,我们每一个人都在现实的生活中与牛鬼蛇神们赌上性命去用淋漓的血汗铺垫出一条天谴之路。

从政治意向上来说,我是一个极端的人,我厌恶轻歌曼舞,厌恶着日新月异的虚拟世界,人民的意志必须有着你死我亡的信念,将意志统一一体这样才能凝聚成足以掐碎任何帝国铁骑的钢甲重拳,一根筷子容易折断,但是一捆树枝即使是钢刀也可以拦截数次。

至于自由?那颗向往自由的热心,早已随着那位失踪的父亲与诸多战友的死亡,彻底消逝在了我的情感中,眼泪流尽的我已经不会在为任何言情故事中的虚拟人物而共情……如果我放逐着垮掉的一代们继续追逐自由的脚步,那么我所守护的人民们,终会在自由中死去,在自由中饥渴,最后让整个社会在自由中堕落。

我敬佩在研究所绞尽脑汁创造新兴产业的科学家,我敬佩工厂里起早贪黑为了人们的衣食住行而努力工作的工人们,但我却不喜欢任何一种文体与歌颂……不喜欢任何一个精神鸦片的贩烟鬼,即便是我最亲最近的人也亦是如此。

但就想我这样一个铁石心肠的坚毅之人,也有自己所怀抱的温柔,也有自己的爱恋,我与它之间没有山盟海誓,它也不似各种粉饰太平的诗篇那样优美壮烈,它的存在是冷酷与权力的象征……它的炽热红唇含着的是对邪奸恶党的判决,它是每个人穷尽一生都不想触碰之物,亦是魑魅魍魉的炼狱噩梦。

人们对它深恶痛恨,仇恨它带来了杀戮,人们认为它高不可攀,不尽人意……但恰恰是因为它不是如娼妓般卖弄风情的俗物,我才把握着那名为“正义”的黑金钥匙,站在地狱之门前,守望着每一个被欲孽浓墨所浸染的白昼,被虚假的黎明所照耀的暗夜。

“我将你的唾弃视作珍宝,我将自己囚禁于释厄的牢笼之中,穷尽一生……我内心的火焰只余下了复仇的怒炎,我亲爱的姑娘,今天又是我们搭档的夜晚。”嗅着枪口处尚未燃尽的火药,我为我的恋人擦拭着黝黑的肌肤,今夜又将奏起不眠不休的杀戮狂想。

我是否把从不允许他人所拥有的自由与梦幻纳入囊中……不,比起华发遮颜喧嚣于闹市,我就是这样站在靶前,如同猎隼般锁牢了那些非人之物的心脏,抛却了多余的幻想,在你死我亡,赌上性命的血战中走上了这条邪灭之路。

——致 我的英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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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精细胞么?不过现场并没有提取到其他人的基因信息,起初以为是有关于情人作案的可能性,但是这些受害者皆有妻儿,不可能将家中作为偷情的地点。所以,我认为,即使存在性行为,被害人与异闻录也并不熟悉。”袁青柏查阅着检测报告,一袭白袍落在了他的身前,那是特工科的专职法医——郑蓉医生。

她长相清秀,但是五指却不是如同龄女人那般稚嫩芳香,而是在老茧密布的指缝中,漂泊着一股多年不散的福尔马林气息,这是经验的写照。因为化学药剂腐蚀而残留的几处苍白是她奋不顾身的证明……同时也是袁青柏对其赏识的原因。

听闻上司正在紧锣密鼓地推敲凶手,郑蓉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科长,关于本次异闻录我也有一些拙见。”

“我尊重你的想法。”

“科长,我想先问问你,觉得这一次异闻录的性质是什么?”郑蓉拿出了笔记本,开始记录,袁青柏稍加思索后回应道:“我认为这次异闻录应该是怨灵一类,首先我去观察了每家每户的门锁,并没有损坏的痕迹……其次现场都有受害者挣扎过的痕迹,由此可知犯罪者的力量强于常人同时令人恐惧不安。”

“我倒是对此有不同的看法,我们从一开始就猜测是怨灵魅惑,但是异闻录几乎每天夜晚一起案件,却能保证没有一次失手……这背后必然需要大量的资料和对对象的了解作为基础。”郑蓉扶了扶眼镜,警方将这个案子拜托给中国分馆的原因,正是因为有警察目击到了在房屋间飞行的鬼影,而不自然博物馆接收到案子后便把人类排除在了犯罪对象外,直接代入了没有多少意识的怨灵……殊不知背后疑点重重。

“确实这么说也对,怨灵在早上无法出现,晚间搜集资料的时间也不够,而且既然可以被看见也说明并非怨灵。”

“我们反向思考,能够避开正门的报警系统,不被监控捕捉到,或许正是它选择从某些死角入手,这些都是作为他考察过的佐证。”见到豁然开朗的袁青柏,郑蓉也不经露出了笑容,而袁青柏也未对不起美人的这一笑,他接着分析道:“那么继续反向分析,他应该具有一个掩饰身份,白天负责搜集资料,晚上负责作案。”

“毕竟,那些富家子弟也不是傻瓜,面对多起失踪案,他们已然是惊弓之鸟,之前有人搬到了乡下居住仍然被找到了,说明他并非是一次性做好了所有计划……计划是循序渐进的。”

“你的意思是,熟人作案么?要这么快得到所有讯息,至少需要一个大数据支持,之前我们调查过人际关系网,没有太大的问题,看来也许是熟悉的陌生人啊。”袁青柏擦了擦枪,对于案件在他们的谈笑间进展迅速,他也感到喜出望外。

“之前我们一直纠结于社交圈,却忽略了购物车,现在是千禧年,网络快递技术越来越发达了,我觉得您现在就去邮局一趟吧。”郑蓉话音未落,袁青柏便已经披好那身漆黑的风衣,踏上了断罪之旅的第一站。

望着如同饥渴的猎隼般寻找着迷途羔羊的身影,郑蓉不经感慨道:“其实他还是挺有魅力与干劲的一个男人啊。”

“其实,在最初他也不是这样的。”早已旁听多时的袁思雅轻抚着那只奶奶遗留下的派克钢笔,望着窗外暴雨倾盆般地宣泄着愤怒,她不经担心起哥哥来……因为父亲当初也是在这样一个漆黑如墨的夜晚销声匿迹的,还记得那天他们两兄妹一边凝视着窗边那唯一的光辉——一盏指路明灯,一边为父亲做着祷告。

时至今日,袁思雅仍然怀恋着父亲,静候着希望的烛火……哪怕只有一丝火苗,因为母亲曾说过,是诗与歌谣将那精神的共鸣,将他们联系到一起,即便是逝去的最后一日,母亲仍然在诵读着与父亲契约下的情诗。

这些诗歌就像生命的药方般滋养着袁思雅的情怀,令她漫游在一个个浪漫的幻想世界。但对袁青柏而言则如同毒蛇猛兽,因为母亲的歌谣不仅没有带来父亲一丝一毫的消息,还令母亲长期触物生情,在哀愁与相思中早早便郁郁而终了。

“父亲已经逝去了,她早应该接受现实,我会继续将父亲的意志传承下去,而不是在这里念着诗歌,等候着那虚无缥缈的共鸣把父亲呼唤回来。”母亲逝去的那一天,哥哥焚烧掉了母亲生前所著的所有诗集,他没有为父母献花,而是鸣枪致敬,从那天起他的人际社交就淡然了,衔牌上的牡丹也越发绽开了。

“嗯……抱歉,才看见你呀,思雅。今天多谢了你提供的建议呢,不过你为什么不自己和哥哥聊呢。”发现暗处徘徊的袁思雅,郑蓉赶紧把她请了进来,袁思雅只是摇了摇头说道:“哥哥传承了父亲留下的配枪,而我传承了奶奶的派克钢笔,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他不会倾听我的意见。”

袁思雅客套式地道别了郑蓉,袁思雅也将前往下一个地方……如果她的猜测没错的话,这一次便可以揭开食梦貘那副假面具了。

虽说他们是走在人生岔道口上的两人,但远袁思雅也在追逐着哥哥的脚步,她对哥哥从未抛却过幻想,骨肉亲情总有一天会带着两条支流奔向海洋。

2~食梦貘之死

“周发思老板,看来今晚有必要去你那里一趟了。”

根据之前所获得的线索,袁青柏发现所有的受害者几乎都是愿意一掷千金只为购买到自己所珍爱之物的收藏家,虽然之前就注意到了这点,但是却仅仅是停留在对圈子的调查,而不是去从他们长期竞拍的“威海拍卖行”进行着手调查。

这家拍卖行,对于每位客户拥有一套自成一体的数据系统,虽说介于隐私原因无法信息透明,但是足以提供给那位残忍的凶手一套完善的暗杀名单。以警方的身份,袁青柏顺利介入了“威海拍卖行”的客户信息系统进行了访问查询,根据规律……在每一款货物寄出去后,地址信息便会公开一次。

原本满载着惊喜的古玩,突然变成了死亡快递,不经有了一丝讽刺的韵味。不过按照这个规律,今晚遭难的那位应该就是连锁酒吧行业的周发思老板了。

“查询,好了么?先生,经理拜托我来问您。”一旁的小吏用一口洁净的白牙做了一个职业性的微笑。

袁青柏原本还想查询关于员工的事情,但是调查了所有访问记录却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既没有深夜或者异地登陆也没有缺勤请假的公司人员,所以大概明确自己已经对事情了解的七七八八了以后,他离开了拍卖行。

蓦然回首,似乎有一双眼眸已经盯紧了自己,恨不得将自己掰成两段……

“我今晚决定去周发思家里一趟。”望着站在身旁的下属,袁青柏说出了自己的决定,但下属心底却隐隐不安,声音颤颤巍巍地说道:“听说警方那里也有失踪的人,所以才把这口黑锅甩给了咱们,您真的打算只身前往么?”

“警方也是常人,常人就难免被恐惧所支配,站在明面上的人们只是听见鞭子的声音就不经不寒而栗,因为对于未知人类会胡思乱想,也会心存侥幸……但对于早已断绝了幻想的我而言,我只会沉浸在屠戮一个个妖魔鬼怪的快感中。”

惶恐,内疚,被良心的枷锁所捆缚……对于死神那把将至的镰刀而言,只不过是助推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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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周发思先生么?我是警方派来保护您安全的。”与那三百六十五个夜晚一样,今晚没有什么不同,张发思毫无异样地回到了家中,走回房间只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身着一身警服,用自己所收藏的“文房四宝”中的毛毡擦着一把漆黑蹭亮的手枪……而那枪口又恰恰对准了自己的眉心。

“了解了,之前我的秘书在白天就提过这件事,要么我给你倒壶茶吧。”张发思陪着笑脸,倒了一杯清茶,然后挪着步子缓缓走向了袁青柏。

“哐当!”

凄厉的碰撞声击碎了夜晚的沉寂,犹如恶魔的血爪般,那只手苍白到无法看出一点点生机,暴起的青筋中所流淌着的鲜血似乎也是死的……茶水落在地面上,腐蚀了红松木的地板,穷奇那鲜红的兽目也怒目圆睁地瞪着面前这个轻描淡写就将自己的手臂捉住的男人。

“张发思先生的太太应该不太会希望我们在这里搞什么破坏,所以给我下来吧!”掐住食梦貘的颈项,袁青柏如猛虎下山般一个猛扑带着他一起落下了别墅二楼。

“周发思天生狐臭,所以会用古龙香水掩盖……而在你的身上我只闻见了尸骸腐朽的臭味。”借着消声器为掩护,袁青柏剪下一袭夜色作为迷彩,还未等食梦貘反应过来便以数次扣下扳机。

“公爵家的走狗么?看来你也不是一般人啊。”面对着寒光熠熠的子弹,食梦貘丝毫没有闪躲,如期所料,一颗颗子弹梭过了顺着清风漂浮的黑色斗篷。他的声音含着一丝笑呛,却隐隐怀着哀伤,令袁青柏感到了丝毫不悦。

“看来你就是之前遇到的那个小吏吧。从查阅员工缺勤记录那会,我就怀疑你有易容的能力了,虽然真正的周发思十有八九已经被你杀掉了……不过今天也该让你尝尝什么叫贪心不足蛇吞象了!”袁青柏的身影犹如一抹白月光下的暗影,即便是仿佛鬼魅的食梦貘也难以反应与招架,不知何时一双双拳头竟如雨点流星般重击在了他腰肩的每一处。

“可以打到我么?”还未嘀咕完,一发有如升龙把迅猛的上勾拳便击垮了食梦貘下颚的骨头,将他整个人打飞到了十几米外的桥墩旁。

“闪电轰鸣在无踪的夜影中,浓厚的云层哭泣着,它在为谁而泣?为了今日将被绞刑的,英勇无畏的麦克白。”食梦貘好像已经预料到了今日将来般,只是无奈地耷拉着双臂,下颚的面具已经被击碎,虽然筋骨已经断裂,但他仍然不忘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毕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的?不要哭,坏人会笑。”

望着面前这个语无伦次的犯罪者,袁青柏能够断定他绝非人类,但又并非鬼魂那般被幽怨所占据,波光粼粼的湖光映照着二人的身影,在清白的月光下,袁青柏用干涸的嘴唇问道:“为什么,你总是对达官显贵下手?我在你的身上嗅到了恶心的气味,我相信你既不是因为钱,也不是因为仇恨。”

“不,其实前段时间我也曾经在天桥底下带走过几个流浪汉,但是你们也没有发现啊,我猜也就与他们朝夕相处的同伴,可能会为他们哭泣吧。我亲爱的朋友。”食梦貘依然是用戏谑的语气,对袁青柏的询问答非所问……或许对他而言,他已经把袁青柏想要的答案说了出来。

“不过呢?我仍然否认我在杀人,只杀富人。”突然他话锋一转,严肃地控诉起袁青柏冤枉了自己。

“难道富人就不是人么?而且你之前明确说了自己也杀了不少流浪汉吧,放心,这些都会成为你法庭上的呈堂证供。”食梦貘如同一只死狗般瘫在了地上,似乎是想证明自己没有逃跑的意愿,也希望袁青柏放下手枪……但袁青柏显然没有对他抱有任何同情,他拉开了枪口的保险栓,显然已经决定好了就地正法。

“无论是流浪者也好,达官显贵也好,他们的心中都有一种无法止住的黯然伤痛,流浪者们每天为了一日三餐,颠沛流离,他们在睡梦中幻想,却仍然改变不了岁月的年轮一圈圈地进发,因为饥寒交迫令他们没有其他时间去改变现实……”

“如你所说,富人也是人,而他们心中作为人的那部分就是我之前提到的痛楚,这份痛楚或许是亲友给予的,或许是一份还不完的血债,或许是某种执着与冲动……但无疑,他们都成就了自己的幻想,他们在往昔旧痛中脱胎换骨了,非人的一半正是站在演讲台上那光辉靓丽的一面,他们就像是从故事中走出来的神明般。”

“而他们经历的名为“幻想”的疼痛,我相信并不比常人少,可惜作为常人里的脱胎者们,他们还是作茧自缚戴上了虚假的面具,所以我只是想把他们的疼痛拿来研究一下,罢了。”食梦貘笑嘻嘻地陈述着一堆令人难以理解的话语,不过这也倒是符合他的风格。

“就算把你拉上法庭,估计也会被判定精神病人吧,与其到时候承担舆论的压力,不如就用我的权限就地把你解决了。”深邃的枪口犹如爬满蛇虫的深渊,只需要摁下那扳机就能下达最后的审判,食梦貘也跟着举起双手……

“其实呢?食梦貘最恐怖的并非他是谁,而是它是“什么”?”在疯狂的笑声中,食梦貘一手翻出了桥墩,整个身体坠落向湍急的河水,袁青柏一次次抠动着扳机,与之前那射入虚无不同,这一次食梦貘的心脏与动脉都开始流淌出了墨红色的鲜血……

趁着食梦貘已经坠入河畔,尚未被冲刷走,袁青柏又点射了数余次,只见那猩红已经在黄沙滚滚的河水中点缀出了滴滴朱砂,他用小灵通拨通了后勤部门打捞队的电话……

但是事情真的就这样结束了么?

3~遗体与录像遗书(上)

轻歌曼舞,在奢华的音乐中,红酒杯中摇晃的喷涌仿佛玫红的血腥般,让人只觉浪漫与优雅,在这次的慈善晚宴中,一位在佳人的面庞正如腊月中与冰雪争芳斗艳的寒梅般,伴着朴素的白裙,又似一阵暴风雪中飞舞的天鹅……虽然她的丈夫没有跟来,但在辉煌中她享受这份快乐的同时,最感谢的无疑是她的丈夫。

她的丈夫刘央与她从小就相知相熟,刘央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懂得脚踏实地,最后成为了家中第一个大学生,而她则是对生活抱有着风花雪月般的浪漫情怀,望着家中那苍白没有一点刺绣的落地窗,望着那张老旧古板的床铺……她也曾幻想过窗边的高级窗帘上用丝绒绣满了漫天的红霞,也曾幻想自己躺在柔软的床垫上犹如倾倒在白天鹅的怀中。

但她明白刘央的工作也不容易,所以从未有过抱怨,只是站在他那扛起半边天的臂膀后,偶尔嘀咕两句:“若是我们家什么时候,也成为真正的豪门就好了。”

几句无心插柳的话语,却在刘央的心底种下了一朵险恶的血花,虽说在“威海拍卖行”上班,但是因为上司的层层打压,望着有如肝胆相照般的管理层,“荣华富贵”本身是令他望尘莫及的……为了不让妻子失望,他借着近几年在古玩圈积累的经验与部分人脉,加上自身本就具有的机敏与反侦察意识,开始为刘辉斯老板走私文物。

刘辉斯老板虽然在行违法犯罪之事,但却是个有情怀的人,未曾亏待过刘央,他知道刘央要养家糊口基本上每次都会多给他点酬劳,有一天他突然找上了刘央,神情悠然中带着一份体贴地说道:“小央啊,大哥知道你不容易,但是你现在还有其他的发展空间,我也不想断了你的后路……下周有一笔大单,你好好筹备一下,事成后哥哥会给你一大笔钱,去做点生意吧。”

刘央知道老板的意思,便也点了点头,临走前刘辉斯赠予了他一张慈善晚宴的入场券,在刚刚步入21世纪的千禧年,这样的晚宴并不常见,刘央用积攒下的钱款为妻子定制了一身美丽的白礼服,代表着洁净……他知道妻子很早就像参加一次这样的盛宴。

而刘央本人则开始为一周后的黄河悬棺事件开始了准备工作,但是造化弄人,刘辉斯在那一天竟然邂逅了她。对于刘辉斯而言,愿意与自己同席共枕的美人并不在少数,他并不知道这个女人是刘央妻子,只是与他跳了一支舞后发觉这女子与那些胭脂满面的名媛不同,她来自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同样珍惜自己与丈夫的爱情。

早年在收容所里看见过太多冰冷与死亡的刘辉斯,心中的浪漫犹如雨后春笋般生长,内心浮现出一种如同毒蛇般的占有欲,想将这青涩的果实据为己有……而犹如羔羊般的妻子,只是将这个老奸巨猾犹如深山老狐般的男子当做了一个普通朋友。

他虽然奢侈却未曾沉醉于纸醉金迷,而她虽然家境一般却未曾想要抛弃过自己的丈夫。刘辉斯老板舔了舔舌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对这个女人如此执着,但这感觉就像当年第一次划亮火柴沉浸于幻想中一样。

4~遗书与遗体(下)

时光匆匆,一周的时间转眼间便归为了原点,望着骄阳好似上帝明媚的慧眼般照亮黎明前的最后黑暗,刘央拥抱着那笔刘辉斯交予的报酬,满怀欣喜地奔向自己那内心的归属……

候鸟向往着自由,为了度过凛冽寒冬,飞向盎然生机的南方……但它们的内心深处永远是那片澄黄的芦花荡,刘央也是同样,他为了金钱不惜昧着良心,冒着牢狱之灾的风险去做这无道的勾当,但是这笔钱只有与那站在两室一厅的小房间里等待他的糟糠之妻一同分享才能令他干涸的灵魂真正得到滋润……

回溯那似箭的光阴,刘央也曾为了妻子沦为一个与命运博弈的赌徒,他也曾在赌桌上一掷千金,最后输得仅剩下了三十三元,望着连一盏路灯都没有的漆黑夜晚,已经连出租车都叫不起的他,只能怀着心灰意冷的姿态弯腰驼背地一步步走向家中……

午夜子时,他本以为妻子已经酣睡安然,但未曾料到那佳人却仍在灯火阑珊处静静守候着刘央的归来。当他推开门时,妻子就像此时还是黄昏傍晚般,开始忙活着将厨房里的食材变为一道道的美味佳肴,他不知妻子已经在客厅牵挂了自己多久,也不知她的围裙上现在又添了几道泪痕。

他们的生活就像小葱拌豆腐般,虽然简单但是平淡而又满是乐趣,他曾经在酒醉思迷时说过:“只有输钱的男人才会回来,赢钱的总是逍遥在外。”

但此刻他却立下决心,绝不会让面前的女人再为自己落下一滴眼泪,她的美貌如果想傍上富贾一方财阀并不是困难的事情,可她却像天使般用那双圣洁的比翼抚慰着自己的伤痕,但羽毛却愈发陨落……

“我为了我们一同的幻想,甘愿忍受牢狱之灾,为什么你却不肯驻足等待我一下呢。”地上的玫瑰已然枯萎,刀锋上的寒光也早已被干涸的鲜血所浸染殆尽,望着遗书上的一字一句,刘央的眼角处竟是干涸的,并非是他忘却了悲伤……而是,死人是不会流泪的。

就像一个弄臣,为了国王编排着捧腹大笑的喜剧,最后却活脱脱把自己演成了人间的悲哀……刘辉斯为了玩弄妻子于鼓掌,不惜用毒品逼她就犯,忍受着万蚁蚀骨般的毒瘾,她用水果刀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他的心底没有愤恨……因为就算一纸诉状把刘辉斯送进了监狱又能怎样?他的天使已经折去了羽翼,刘辉斯进了监牢,留下的也仅剩了一对孤儿寡母,酿成了两个悲剧的自己,真的就快乐了吗?

刘辉斯也是与自己一样沉浸于幻想中的提心吊胆的人罢了,与其说是幻想,不如说是痛楚……在这大千世界中,无论贫富,总有一只无形的拇指将蝼蚁们推向某个方向,在常人的眼里,脚踏实地追寻着幻想的彼岸,以为到了彼岸就能找到希望与幸福……

而追逐到梦想的人,到达那个彼岸后,却发现那不过是又一个镜花水月。就像自己总算有了一笔资金,妻子却不曾在此般……

刘辉斯为了圆满某个遗憾盯上了自己的妻子,而刘央也用刘辉斯给予的钱款,用萦绕的笑气为自己编织一个幻想中的梦境……

在还是牙牙学语的儿时,刘央曾在收音机里倾听着一场场拍卖会的风云成败,听着每一件文物的描述,想象着琳琅满目的珠宝白瓷,他不经意间想到收藏家们是为了什么而一掷千金?

直到将**注入静脉后,那梦境告诉了他答案,是为了欲望……为了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占有欲,为了沉浸于所谓高雅的情操中,为了随波逐流般地追寻着所谓的意义。

他开始不断往体内注入冰毒,**,口中也吸食着大麻与笑气……他知道这样下去会整垮自己的身体,但是狼藉而又悲伤的时光就像流沙般坠入沙漏的底部,但那沙漏的接口却又太细小了。所以他宁愿用自己健康的身体换取一场黄粱美梦,好让光阴乘着离弦的箭矢飞逝而去。

但每一次死亡与快乐的交响乐达到最高潮时,晨曦的光辉就会再一次令他张开双眼,又一次回归现实的工作当中……他将会继续摸索着空寂与悲哀,然后萎靡不振地度过糟糕的一天。

直到有一天,他在也支付不起毒资,抚摸床头,想起了刘辉斯赠予自己的一张“唐代美人图”,他准备对其进行鉴赏后,然后滋养自己一段时间的幻想。

但当他张开画卷的瞬间,他几乎一时分不清自己是置身于幻想还是现实之中,面前的女人足以配得上闭月羞花一词,单论美貌,与她相比,自己的妻子或许只能被称之为清秀,不,应该说就如已经饱经风霜的老妪般。

“经过了百年的蹉跎,没想到还有男人打开这幅画卷呢,奴家已经忘记了因何而存在,只记得我只会取悦男人了。”朱唇微启,倾国的笑容似乎令窗外那美轮美奂的火烧夕阳都黯然失色,纤纤玉手轻抚着刘央的面庞,她的声音就像美酒蜜饯般令人如痴如醉,又似摇荡在微风中的银铃萦绕在那寒冷的心胸内。

可是……刘央却如同死寂般,即使是这样一个方寸肌肤便令人流连难忘,淡妆轻抹便让人不经驻足观望,一睹芳容的美人,在他的眼里也不过是一只从地狱深渊中爬出来的红粉骷髅,更何况……即便是他也知道,鲜艳的玫瑰总是带刺的。

几次沉沦于毒品创造的梦幻泡影然后又回到残酷的现实中,他已然明白即便是与这样一个女子鱼水之欢,享受人间欢愉,梦也终究会醒的……自己无论如何也会投身于残酷的现实中。

无论是刘辉斯也好,自己也好,还是千千万万的凡人们也罢,大家总是想破茧化蝶,却发现最终只不过在作茧自缚罢了……倾听着时光的流沙,短短几十年,大家不过是沉浸在一场梦境中自欺欺人。

回过神来,美人竟用那小巧玲珑的耳朵贴在了自己已炽热难耐的胸膛上,她仅仅是一推,刘央的身体却无法控制般地瘫在了床沿上,她只是略带遗憾地说道:“我不会强迫你的,你心底的哀伤,令我想起了过去我在亡夫床前的遗憾……其实我曾经也并非是轻薄的女人。”

说道这里,美人竟然怅然泪下,刘央摇了摇头,用手替她抚平了泪痕,他想起了自己发誓过不会让那个女人为自己而哭泣,虽然这个誓言早已随着生命的枯衰而烟消云散,但他不知为何,想守护面前这个带雨梨花的丽人。

“其实人生短暂,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颠沛流离,最终都会沦为冢中枯骨。幻想无法改变现实,而现实中再如何努力,那幻想却总是如日中天……说白了,短暂的一生沉浸于声色的快乐才是真实的么?”刘央感慨着,然后拿出了最后几盒毒品,女人问他想干什么,但是刘央却只是说道:“你不是真实存在的人,活过了千年的你,是我最后的希望,你既非幻想也非真实,活在灰色地带的你,或许可以创造一样和画中一样美丽的桃花源呢。”

“我想要一个……哥特式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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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的尸骸躺在铃兰花所编织的芬芳被褥中,名叫刘央的男人戴着面具,似乎睡的很安详……花朵已经枯萎,他也已经逝去好几天了,赶在袁青柏前,袁思雅几天前就来到了这里与郑蓉一起配合警方,搜集到了剩下的证据……

除去这具因为食用大量药剂猝死的尸体外,袁思雅还在刘央的抽屉内发现了音像遗书……而这份遗书中讲述的正是这样一个惊世骇俗的故事。

“各位朋友,当你们来到这里,食梦貘应该已经被你们杀掉了。食梦貘既是我,也非我,他就像化身教授一样,是源自于我诞生的幻想。”

“邂逅了画中的美人,我便在想常人追逐着幻想,却失而不得……而富人则为了变现幻想把痛苦建立在他人的现实上,这样一个恶性悖论或许活在现实中的人是永远无法解开的。”

“所以我在临死前,用大量的毒品表现了最真实且癫狂的一面,她用我的幻梦创造出了我幻想中的英雄——食梦貘。”

“我儿时就认为梦境是通向另外一个平行世界的通道,一个仅仅属于自己的平行世界,一个在一夜间匆匆走过百年的世界。当成年以后,我了解了梦的性质,知道了事实并非如此。”

“但当我遇见了这个画中的女人,她的世界,或许正是那样一个平行世界吧。好了,言归正传,食梦貘虽然被你们所杀,但是黑暗并不会结束。食梦貘不是一个幽灵,他是一个念头潜藏在幻想的黑暗之中……”

“我所不敢做的事情,不敢想的事情,缔造了他,但这个悖论,若是无法解开这个悖论,还会有第二只,第三只食梦貘等待着你们……”

录像带戛然而止,事情似乎也已经画上了句号,但是袁思雅坚信刘央所提到的那幅画并不是他吸毒后产生的幻觉,食梦貘的诞生也并非空穴来风,虽然已经几天没有出现过失踪案,但那幅画或许就在某一个角落里。

四~调查结果

1~进入画中

炎炎夏日,经历了雨季之后的河水凉爽与透亮,但今天却没有一人胆敢进入其中好好在河水中痛痛快快地洗个澡,因为在这几天内发生了一件怪事……这件事甚至牵扯到了好几条人命。

这条河是黄河的支流之一,平时虽然湍急,但是这一段居民游泳的区域水深最多也不会超过三米,但这几天内却有人频繁被淹死……而且死相极其古怪,都是平时熟悉水性的人,既没有抽筋,也没有卷入暗流,都是休克了一段时间,自己就浮上来了,然后再抢救也来不及了……被淹没,生命危机的时刻,竟然连一声求救也没有。

根据我的猜测,他们或许都是在水中找到了什么东西后遇难了,所以我也将牵着缆绳戴着氧气罩做好防护措施后,下水一探究竟……

护目镜中水下的黄沙遍布,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隔着氧气罩还能嗅到那尸体腐朽的味道和死亡的气息,寂静的深幽令人恐惧到发指,身体已然止不住颤抖……但是即便是为未知而恐惧,水下似乎仍然有什么再吸引着我,就像希腊传说中塞壬所唱响的挽歌般……

此时,我也隐约嗅到了不祥的气息……原本最多只有三米的河水为何突然仿佛有千尺之深,顺着深邃的谭底我看终于看见了一丝黑暗中的光芒,追寻着辉光,我向前探头,那光芒竟越来越大……不,不仅仅是光斑,而是粼粼的波光。

当我整个头潜入那光芒中,世界的引力仿佛倒悬逆转般,但却没有发现一点点不自然的感觉,将头伸出了那波光粼粼的谭面……在河的底部竟然别有洞天,湛蓝的天空中望不见一

点点污浊的云霾,流云伴着骄阳遨游在天际,在这桃花源中呼吸着,吸入的是清新的空气,而呼出的则是那俗世凡尘的人性与记忆。

“哗啦啦……”突然一股漩涡乱流将我从一汪清水重新又拉入那滚滚黄沙,我已经不顾一切想要去追逐那幻想中才存在的仙境,在这一刻……仿佛所谓的情感,金钱,工作都被抛之脑后,一双清甜的朱唇将我吻住……那黄莺般的话语萦绕在我的耳畔:“愿意放弃你的一切,成为桃花源的一部分么?”

氧气面罩早已被摘下……氧气越来越少了,可我却不知比起失去性命更惧怕失去这温暖的嘴唇,我忘乎所以地搂住了身前那柔软如祥云般的温柔之体,全身心地投入了她的怀抱享受着死神的温存……

最后作为尸体飘荡在了湖畔上,但我的精神却在那桃花源中乐不思蜀……人生就是这样,在声色中沉迷了双眼,走错一步生命就会消失殆尽,而幻想也会跟着大脑的死亡一同逝去……但如果放弃俗世的生命,拜服于美人的石榴裙下,在花天酒地的世界中欣赏着蓝天与桃花,这是否又是一种更好的结局呢?

“饮不尽的杯中酒,割不完的名人头……食梦貘,你所期盼的愿景,就由我来继续替你完成吧。”悠扬的笑声在这令人乐不思蜀的桃花源中回荡着,销魂的玉骨与**的肌肤也伴随着笑声舒展着性感的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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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了某小报记者留在河边的录像带,袁青柏庆幸这份线索让警方没有将“河畔溺亡事件”作为普通的意外案件处理,经过他与打捞队的协商,那副唐代的美人画与食梦貘的斗篷都已经被打捞了上来……

画中的美人确实可谓是国色天香,但即便检查了良久,袁青柏都只能断定这是一幅普通的画,而食梦貘的斗篷中也只发现了那副面具,并未发现尸体,而斗篷上沾满了一种奇怪的墨汁,现在这幅画与斗篷已经一同送给了检测部门。

而袁青柏也坐在检测部门旁边的房间内静候着结果……但已经等候了五个小时了,隔壁房间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不安在袁青柏的心头环绕开来,他将标枪般的手指一击戳在了隔音的金属墙面上,为了防止打草惊蛇,他仅仅用了三分的力道便不动声色地在墙面上留下了一个孔洞。

将耳朵贴在孔洞上,倾听着墙壁那头的声音,看来他的疑虑果然并非空穴来风,隔壁那一声声销魂夺魄的呻吟,他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到是一幅怎么样的“活春宫”。

袁青柏将手肘贴在墙壁上,全身的青筋暴起,就像一颗流星炮弹般,他竟穿透了夹着三分米后的钢墙,但就当他想给异闻录一记出其不意的直拳时,那令人血脉喷张的场面竟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般。

袁青柏意识到自己被摆了一道,刚想冲出检测室,但一只纤纤玉手却蒙住了他的双目,袁青柏如同一阵风暴般猛然转身使出一记肘击,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然置身于一片桃花源中……

听着剧烈的震颤声,袁思雅也赶到了检测室中,却只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哥哥。

2~故人长叹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是精气神的归属之所,倘若是仍然活着的人,即便是早已致盲,眼眸中仍然饱含着渴望光明的情愫……但站在桃花树下的人们,唯一能够证明他们仍然是活人的,仅有他们仍然在蠕动的身躯……

这些是已经被遗忘的人,在桃花源中,他们已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他们将眼眸投向那一片绯红深处的清平雅居,每天她都会从此地经过,而这些被遗弃的人们,则开始垂尾乞怜,压榨着自己最后的情感,他们活着的目的似乎只是为了看一眼那不惹红尘,恍如灵兔般的“女神”。

这些驻足观望的痴傻者,有一些西装革履,有一些则是衣衫褴褛,但是他们无一例外都已忘却了自己姓甚名谁,正如食梦貘说的那样:“达官显贵也好,颠沛流离也好,都只不过是在幻想与现实的轮回中循环着罢了,百年之后大家都会平等的死去。”

但在这幅画中却不一样,这里的人们早已压榨干净了精气神,早已被勾走了三魂七魄,虽然呆呆傻傻,但是剥夺了思绪幻想与脚踏实地的权力,站在这样一个灰色地带成为画的一部分,何尝又不是一番其乐融融之景,何尝又不是另一种安居乐业呢?

袁青柏越过此间无一棵杂树的绯红森林,花瓣的芬芳令他过敏,已经在几次徘徊在生死边缘的他也早已不会被这虚假的美景所勾住魂魄,在他的眼里,世上最浓烈的香氛即是灼烧着鼻息的火药味,世上最美丽的景色便是犹如屠夫般将异闻录一次次摔得粉身碎骨,将它们的血肉肢解时,品味从奇经八络中迸射出来的猩红血花。

终于到达了密林深处的雅居,推开了大门,袁青柏提防着那如鹰身女妖般的妖艳女子,嘶鸣着幻想的心音,然后将自己也变为像门外那些痴呆之人中的一员……

但他走进门槛,面前的景象却不似他所思虑那般是一副轻歌曼舞,隐秘不堪的污浊之景,他的鼻翼中所能嗅到的只有那女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魔性,就像面临深渊般……袁青柏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不同于苍白骸骨般给予人直观的精神震撼,而是来自于红粉骷髅那令人销魂松骨的口蜜腹剑……

与世间任何一种争奇斗艳的百花都不同,这香恬的温柔犹如舔舐着伤口的蝙蝠,令人全身心浸泡于其中却不感到一丝违和,但这温柔中同样藏着一把柔软的刀锋,又似马蜂的倒钩毒锥,时刻令人黯然伤神,在怅然若失中丢却魂魄。

“不进来坐坐吗?”话语如同玉箫金笛般传入了袁青柏的耳畔,那粉墨淡雅的帷幕渐渐拉起,袁青柏的门牙止不住嵌入了嘴唇,可喉咙也不自觉咽了一口唾沫,攥在手中的那把手枪也拉动了保险栓……但却不知为何自己的食指却总是摸不到扳机。

“春宵一刻,值千金哦……”带有磁性的嗓音,仿佛化作了红粉胭脂的海浪,袁青柏刚要试图伸手抵挡,却已经被无形的丝带牵引着逼近了美人。在美人的眼眸中,那个如同菩提般镜不染尘,如同磐石般心高气傲的战士已经化作了一个眼神中密布血丝,手掌已经钩为魔爪的癫狂**……一只,不折不扣的哈巴狗。

仿佛猛虎扑食般,袁青柏的壮硕的身躯将美人那娇小玲珑的体态捧若珍宝,那恍惚明镜深潭般的内心,已经被这股席卷而来的飓风由淡泊止水化作了暴雨连绵。

就在美人刚想扒下袁青柏的衣物时,浑身却突然愣住了,袁青柏的手指犹如肉中的倒刺,竟然令那纤白如玉的肌肤喷涌出了淋淋血腥,而那温润风流的小腹上不知何时也被一朔钢铁所顿住。

“崩!”烈火萦绕在漆黑的枪口,袁青柏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望着被后坐力推开的美人,小腹上已经被胭脂般的红艳所浸染,他就像一个痛打落水狗的猎人死死凝着逃窜的野猪般,开始点射着美人身体的每一处要害。

“稍稍试你一下,你就就范了?不过单论生命力,你倒是比起食梦貘强上不少,不过论美貌么?我更喜欢病态美,想勾引我,那就再多流点血吧!”披头散发的美人在刚刚的一轮扫射下,美人早已花容失色,仿佛浑身已在鲜血中沐浴过一遍的她,比起冤魂厉鬼般已经好不到哪去……但见她试图站起来,袁青柏也丝毫不给她时间,五指犹如金龙五爪般锁住了她的咽喉,而右手的手枪也继续抵住了她的额头。

“崩!崩!崩!崩!”弥漫的硝烟遮盖了玉露焚香,清洁秀丽的闺房此时已经沦为了修罗的屠宰场,可美人不仅没有挣扎,却反倒嘲讽了起来:“真是个可爱的小伙子呢?你的矜持让我很是意外,像你这样的人,我曾经也见过一个,不过他已经沦为了我的玩偶。”

“说起来……他倒是与你有几分相似呢。”这句话犹如一支破云冲霄的利箭,刺穿了袁青柏的眉心……一抔抔的黄土将衣冠冢遮掩,伴着尘埃落定的结果,在母亲病危的噩耗下,袁青柏从此以后便将儿时所珍藏的童真与幻想一同埋入了心中那副深黑的棺椁当中。

可这利箭却刺破了袁青柏那铁石心肠,直指痛苦深处,淡然如尘埃般的柔软。

3~炼狱

“他……真的还活着吗?”一向杀伐果断的袁青柏,竟因一句话停滞了将近三秒,在这短短的霎时间,他的左肩感受到了犹如陨星轰击般的剧烈疼痛,他那如小山般的身躯被空中两记如钢鞭般的回旋踢撞飞了出去,瘫倒在红砖碧瓦中央,他似乎在回溯着记忆……

这犹如筋脉寸断般的苦楚,好像整个肩胛骨都快要碎成粉末般,即使是没有被直接重创的左臂也仿佛快要脱臼。

“抛却对死亡与伤痕的幻想,用疼痛来教会自己什么叫……生命。”沉睡的内心在这一刻幡然醒悟,早已干涸的泪腺突然潸然泪下,犹如荒漠中的倾盆大雨般冲垮了袁青柏那已经锻炼如磐石般的意志。

面前的人,如假包换正是自己已经失踪多年的父亲,袁青柏擦干了泪珠,回忆起这个男人现在已经仅剩了一副皮囊,他屏息凝神,继续拉动了枪的保险栓……然后对面前那个曾经被称为“父亲”的人,冷酷地直言:“你不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不会被这个女人所掌控,我的父亲不会用这幅痴呆的眼神看着我,你就与这个红粉骷髅般的女人一样,只是某人残留在俗世的倒影罢了。”

义正言辞的宣言,袁青柏斩钉截铁般地断绝了所有幻想……但是剪不断理还乱,自己越想抠动那扳机,身体却仿佛被那倒转而过的时光沙漏压制无法使出一丝力量,一切都好像已经混乱了……

“咚!咚!咚!”父亲的双臂丝毫不留情义地使出了流星雨般的拳击,摩擦着周围的空气,高温汇聚成流淌的火焰,父亲的手掌不似曾经那般温和,而是化作了恶魔的爪牙将袁青柏的头颅狠狠往地面撞去,袁青柏明知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双臂青筋暴起,握住了父亲的手臂……

凝视着那已经失去了意志的瞳孔,望见得确实一张泪流满面,惶恐不安的面庞……这张脸,很明显已经失去了特工科科长的神采奕奕,残酷冷静。

直面着自己的内心,袁青柏承认了一个事实……他怯懦了,但袁青柏仍然知道自己有进无退,他将手枪收入囊中,将手探入胸口拿出了一把寒光凛凛的漆黑军刀……

“虽然,我还没有决定好是否要解决掉你,但是让你一直压着打也不是办法。”反手握紧匕首转身便是一记灵猴捞月,父亲的双眸仍然那样冷漠,但他也同样挥出了匕首进行着格挡……

拳脚间皆露锋芒,仅仅靠着战斗本能,父亲竟的右手如同灵蛇吐信般既迅猛凌厉又活灵活现,苦练枪法的袁青柏面对着这一剪一扫间的精密配合,他也不曾有一丝懈怠,当预判到这至上而下的劈砍将削平他半边额头时,袁青柏犹如狂鼠进洞般急转直退,被削去了三寸发丝的他正想借着空档将刀钩为鹰爪卸下父亲的右臂……

“噗呲!”但肩头所喷涌的鲜血,则警告着袁青柏那并不是一个空档,而是父亲故意卖的破绽……为的是给早已埋伏在身后的偷袭者们,一次掠走他生命的机会……但极其擅长偷袭的袁青柏也明白隐者多虑的道理,虽然全神贯注应对着来势汹汹的刀光剑影,但却也留了一分精神注意身后,不然被夺去的恐怕也就不止肩膀上的几块血肉了。

腹背受敌,袁青柏不得不从侧面退却,拔剑四顾,他的双眼环视四周……不经觉得有些茫然,此时的自己已经四面楚歌,就像恐怖游戏“死亡之屋”中奔涌而来的尸潮血浪般,整片桃花源的傀儡皆流着涎水,身披执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要将袁青柏撕成碎片。

“别伤了这个男人的脸,今晚奴家还要临幸他呢。但若是诸位有谁能将他活捉,那奴家便能给他一个深吻哦。”琼楼之巅,那弄着花影,起舞而来的正是之前几乎被袁青柏毁灭容貌的美人,屹立在桃花树上亭亭玉立的身姿,在此刻却早已完好如初……她的声音犹如风铃般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面前的人潮顿时犹如打了鸡血般向袁青柏冲刺而去。

已经遍体鳞伤的袁青柏仍然屹立着,手持着匕首背水一战……在那欲望弥漫的彼岸,他已经嗅到了诸多肮脏的气息,亦或是荷尔蒙催化的腐臭味,亦或是杀戮的血腥味,亦或是那快生锈的躯体突然剧烈运动后汗水产生的酸臭味。

袁青柏曾在古战场中遭遇过阴兵阎马的碾压,曾在血尸古墓中与双目如磨盘般浑源,眼中流着鲜血的僵尸肉搏,也曾在城市中追杀着迅猛程度不下于任何野兽且智商超乎常人的杀人魔……但却未曾有一场战役让他感受到油然而生的绝望感。

但面前的敌人却不同于往日,正如《神曲》中记载的炼狱般,俗世中堕落的人们在善恶天秤的边缘,在炼狱中焚烧与饱受折磨而被赋予上天堂的资格或者下地狱的命运……他的对手就是这样一群“人类”。

衣衫褴褛的乞丐,衣装奢华的达官显贵,而打头阵的竟然是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士兵……自己曾经立下了誓言,要将一切虚妄掐断于过去,为了守望万家灯火作为“不自然博物馆”的战士,赌上性命与未来与那些超自然生物殊死血战。

面对着各种各样的牛鬼蛇神与穷凶极恶,他都能不带一丝幻想地将其屠杀,但是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们正是他曾发誓要守护的市井黎民与曾和他一同立下誓言的战友们。

与炼狱中那些身处折磨却想要靠近天堂的人们,这些人仅仅为了声色的快乐就放弃了自己的人生,甘愿沉沦于红粉骷髅的地狱。

“人活一生,便是在现实与幻想中交织,幻想撼动不了现实,而现实却又永远追逐着幻想……短短几十年,人生短暂,毫无意义。既然终点就是寻觅活着的意义,那这桃花源不正是一切幻想的终焉么?”刘央的话语又一次萦绕在耳畔,想起已经连亲生骨肉都要亲手剥离的父亲,袁青柏的内心第一次动摇了……自己所追寻的现实,一直遵循的道义真就是错误么?人生的意义,真的就只是忘记烦恼忧愁,沉醉于纸醉金迷中,浑浑噩噩地枉活过去么?

袁青柏的实力远远凌驾于面前的虾兵蟹将,但他的身体却不寒而栗。仿佛一叶扁舟在惊涛骇浪中涉险逃离般,袁青柏竟然放下了匕首,而是仅凭赤手空拳靠着血肉之躯抵抗着这场掠食盛宴……最终他仍然没有勇气对自己曾经所保护的羔羊们露出獠牙,仅仅是扛着尖刀利刃,不惜皮肤已经被划得鲜血淋漓,他也只是把那些向自己挥舞屠刀的暴徒们打晕。

不到一会儿……袁青柏的身躯早已残破不堪,如他所愿,大多数敌人也已经瘫倒在地陷入了昏迷,此时与他对峙的仅剩下了三名下属与自己的亲生父亲,袁青柏很明白同为“不自然博物馆”的战士,想像对付那些普通人般把他们变成瓮中之鳖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想要令他们停下只能……

以杀止杀!

“对待犯罪之人与敌人,我绝对不会心慈手软,但需要保护的人,无论贫富,即便是犯下罪恶,只要罪不至死,我都没有资格杀掉任何人……”袁青柏喃喃自语,他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但这份冷酷不仅仅对于敌人,对于他自己也是一道戒律的枷锁……

他是战士,杀伐果断固然是他的原则,放下武器投降有悖于战士的尊严与气节,他至死也不会向异闻录屈膝乞怜。

他也是军警,军警的职责就是牺牲与燃烧自己,来捍卫本国国民的尊严权与生命权。打击不法,歼灭罪恶!

但他又是子女与上司,自己所指导的战士受声色所迷惑做出了叛变行为,他理应自裁……面对血肉至亲的父亲,挥下屠刀即是大逆不道。

“看来,自古忠孝难两全啊。”权衡了自己的三个立场后,袁青柏发觉既然三者都是指向死亡,那么思绪就清晰了……他不会动手杀死父亲与三名受到操纵的战友,也不会拱手而降,他的选择是与父亲还有战友们缠斗到最后一刻,乃至自己精疲力竭后,轰轰烈烈地死去。

“咻,噗呲,噗呲!”父亲“袁刑风”的力量本身不在自己之下,与三位被洗脑的下属相辅相成,几乎是刀刀见红,仿佛置身于钢丝上,袁青柏几乎半刻都不敢马虎。

约莫三个回合,袁青柏便已经差不多身心俱疲了,他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令他甘愿以身殉职,也不愿意决一死战的缘由不仅仅是因为他用原则捆缚了自己,更深层的原因源自于绝望,正如食梦貘所提出的悖论……

他的双手可以变作喋血的屠刀,不顾任何法律与道德的底线,掠夺走面前这些人的生命,他可以用熊熊烈火将美人画焚烧殆尽……但就像食梦貘所说的“温饱思淫欲,饥寒起盗心”,只要幻想与现实永远存在落差,光芒下得阴暗面中就永远会滋生出人性的阴影。

自己所追寻的正义在这无止境的阴影下,就犹如地球与细菌般渺小,毕竟自己这些年战功赫赫,但真正又改变了什么呢?在百年之后,自己又是一具冢中枯骨,所留下的又有什么呢?与其在绝望中度过百年,不如现在就以死明志好了。

袁刑风的匕首手起刀落,红似朱砂般鲜艳,鲜血在半空中泼洒出了一道圆弧,袁青柏的面庞也被溅洒到了一道血痕,睁开双眸……面前的身躯竟然犹如一座山峦般坚毅,而他的眼神则透露出了冰雪般的澄澈与天真,左臂静脉上暗红的鲜血仍然在流逝着,但他却流着眼泪朝袁青柏说道:“科长!你怎么这么傻啊!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扛,天天看你风雨来,雨里去,几乎什么话都不说……”

“我是个粗糙的人,但我也能读出你心底的绝望,你是我最崇拜的人,我一直在追逐你的脚步,也是你的执着唤醒了我,你也快点给我振作起来啊,我们可以打赢的!”挡在袁青柏面前的人,正是那位三番五次帮袁青柏在雨夜中打伞守望的部下“郑封”,还没等袁青柏询问他是怎么摆脱控制的,他竟迅速绕到了袁青柏身后,与他贴身站着,笑着说道:“和科长一起战斗,安全感就特别强!他们两个交给我对付,您来对付那个最强的……如果我战死了的话,告诉我姐姐就好了,别告诉我妈,她身体不好。”

在郑封转身奔向两位被洗脑的下属时,不知是否是错觉……袁青柏仿佛看见好像有猩红色的鲜血正顺着郑封的裤脚流下,但还未等他继续凝视,郑封的步伐早已跑远,而袁刑风的刀锋也接踵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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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道医的嘱咐,已经用符文包裹好了科长的肉体,他现在三魂均以离体,现在应该已经被吸入画中了。不过画中应该还有很多人质包括我们部门的研究员,科长是个冷血的人,他会顾虑人质的安全么?”血红的敕令被烙印在紫色的符文上,美人画上仍然没有一丝异样,但郑蓉想起了与袁青柏共事的时光,不经为同事的安危所着想……毕竟关于袁青柏冷血无情的传闻并不在少数。

“不,他并非冷血,他真正根绝的不是幻想……而是希望,他最恐怖的一种情况便是有希望却失而不得,所以凡事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袁思雅温了一壶茶,为郑蓉沏好后,便将胸前的钢笔拿捏着,讲述起了一件往事……

“这支钢笔是我奶奶生前的遗物,这是几乎整个西安站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但却很少人知道这支钢笔中蕴涵的故事……它是爷爷与奶奶的定情之物。”稍稍仔细端详,钢笔确实已经略显老气,但之所以还没有锈迹斑斑,正是因为这几年袁思雅的精心保养。

袁思雅的奶奶陈漪在嫁给爷爷袁波海前是一个只读过几年私塾,勉强能识字的地主小姐,而袁波海则是海外留学归来的高材生……为何两个世界观截然不同的人会成为夫妇,缘由还是因为当时乡村地主家庭间的指腹为婚。

回到家乡的袁波海匆匆忙忙就与新娘完婚,虽说经历了洞房花烛但袁波海对于这段婚姻却是十分抵触的,不过所幸袁波海是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朴实青年,虽然满腹经纶的他打心底瞧不起这个目不识丁的农民女人,但还是肩负起了丈夫的职责。

而陈漪的眼中,袁波海是她的爱恋,是她的全部,是袁波海的知识与书籍让她领略到了这个国家与世界竟然是如此波澜壮阔,也让她知道了在战火纷飞的乱世中,他们能够安居乐业正是有一群人在阵地上“抛头颅,洒热血”。她欣赏她的才华,所以也想尽办法阅读更多的书籍好追上袁波海的步伐。

可是还未等她的精神真正与袁波海接轨,夫妻二人就因为一场混乱失去了联系,袁波海被困在了苏联,而陈漪则独自抚养着独子“袁刑风”。

即使袁波海失去了联络,但是她仍然将一天除去日常起居的时间都用作在知识的海洋中遨游,她想起了袁波海曾经的愿景是出版一本小说,又想起了袁波海曾经与她描绘过得那个碎片化的小说世界……于是她为了能为与丈夫的破镜重圆准备一份礼物,便开始锻炼起文笔,帮助丈夫完成小说。

在不懈的努力下,陈漪花费了十年的光阴成为了一名著名的女性作家,不仅仅完成了袁波海的遗作,由于她乐此不疲地写作,不知不觉竟已出版了七本小说。而袁思雅也正是在那时一边领略着奶奶的笔墨添香,一边为钢笔注着墨水,而袁青柏那时也喜欢躺在奶奶的膝前听着奶奶讲述神奇的故事。

但是就在兄妹俩刚刚上初中的那年,电视中竟然出现了一位留法华侨作家签约售书的片段,而电视中的那位老人身旁则站着一位神采奕奕的华人老妇。陈漪看着电视中的那个老人,激动地热泪盈眶,但她也认出了站在袁波海身旁的女人正是袁波海提到过的大学女同学,也是他当初留洋时的女友。

一时激动陈漪便进了医院,甚至袁刑风都劝慰母亲:“你们家当时和他也算是门当户对,您也不欠他什么,现在您也是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何苦苦苦痴情于他呢,那书写不下去我们就不写了。”

“不,要写下去,虽然我们家当初确实是门当户对,但也怪他父亲逼得紧……他所要的不是物质上的门当户对,而是精神上的势均力敌,波海不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我一定会继续守望着他……”

“现在我的精神与学识在多年的努力中接轨了,我相信我的思念一定会传递给他的。”就这样,陈漪直到踏入坟墓,都在等待着袁波海能与她见一面……甚至临别前都出现了幻觉,自称袁波海在她床前向她伸出了臂膀。

“但是被那段新闻影响的,并不只有奶奶,哥哥他自从看见那段新闻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在奶奶的身边倾听她的故事,哥哥整个人也冷酷了起来。”

“自那天起,原本对学习与训练都不算上心的哥哥,突然就争强好胜起来,他的成绩也开始名列前茅。他自称自己不想变成像奶奶那样为了一个抛弃自己的人而痛哭流涕的人,便必须成为强者,若是抱着无关紧要的思念或者幻想……”

“早晚有一天便会失去一切。”袁思雅喝了一壶茶后,声音也变得伤感了起来,郑蓉也跟着感慨道:“然后……前任科长的失踪,是压垮科长的最后一根稻草。自那以后,为了不失去重要的人,他便不再对任何人抱有希望,也不会对任何虚无缥缈的幻想心存希冀。”

“哥哥为自己过于弱小没有保护好父母,所感到内疚,而这股内疚终究划成了哥哥与大家的界限,他独来独往的原因并不是害怕我们拖累他,恰恰是他不想失去我们啊……”

“哥哥或许对敌人与异闻录冷血无情,但是他的底线同样捆绑了自己,所以他不会牺牲任何一个无辜的生命来求得胜利。”袁思雅又抿了一口茶水,与郑蓉道别后,便前往资料室查询有关于“美人画”的资料。

4~光枪

锈迹斑斑的匕首上浸染着战友的鲜血,滚烫的怒火燃烧在终南山的苍莽林丛中,尸骨未寒的战友们用自己的身体守护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箱高爆级别的塑胶炸药,仅剩的幸存者,年纪轻轻的袁刑风躲在尸体堆下,倾听着那令人胆寒的脚步声渐渐接近……

“崩!”用尽了最后一颗子弹,瞬息间炽热的红莲业火便将那巨大的蝾螈吞噬殆尽,而年轻的袁刑风也用甩出的匕首作为飞钩爪,将全身荡向了磐石峭壁,虽然浑身骨折但可算捡回一条性命。

思绪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年仅十八岁的袁青柏只觉肩胛骨将要碎成粉末般,搀扶着快要脱臼的右臂,一瘸一拐地站了起来,望着身后几乎粉碎的岩壁……怒目圆睁地瞪着那条钢鞭般的腿足,手持着匕首便冲刺而去……

当然,换来的是一次次的失利,即便是面对着自己的亲生骨肉,未来的继承者,袁刑风仍然没有半点心慈手软……不久后,鲜血的烙痕便令袁青柏遍体鳞伤。

那是他与父亲的最后一次战斗,凝视着那把修修补补却重不熔铸的匕首,袁青柏从不知道父亲是何想法,在曾经他认为父亲是为了告诫自己若是没有足以匹配战场的实力就会被战火夺走一切……而在父亲失踪后,他责备自己那双还未丰满的羽翼,更加坚信只有冷酷无情,抛却所有希望来锻炼出一双无悯铁腕,才能抵御住瞬息万变的战场。

他曾经认为凡事只能依靠真枪实弹解决,所有的理想与信仰只不过是一针强心剂罢了,皆是虚妄……但就在今天,在令人身心俱疲的温柔之风间,本将如一叶扁舟在绝望的浪潮中被淹没的他,却被一束虚弱的光华重新燃烧起了希望……

“明明只是一只雏鹰而已,你应该在我的羽翼下,好好活着才对!是什么让你变强了这么多!”郑封摇曳着两把弯刀,娴熟地应付着两把毒牙般迅猛灵活的匕首,在短短的时间内,那只嗷嗷待哺的雏鹰,好像已经长齐了坚毅的羽翼,击于苍天之上……

“因为我一直很崇拜科长啊!我知道科长并不是因为瞧不起我们的实力,才独来独往,你是因为不希望将我们卷入漩涡,才一人挡在灾祸之前。”

“但是,您虽然是西安站最能直戳要害的刀锋,但一把刀上可不只有刀锋啊,其实不仅仅是……这两个小子也一样,我们为了成为您的刀柄,刀鄂,刀鞘,一直在进行着魔鬼式的训练!”郑封会心一笑,霎时间双刀犹如两条游龙般将两位特工击退了四五米,袁青柏也在这时明白了一切……他们之所以这么难对付,并非是因为洗脑后增强了身体素质,而是因为自己几乎从来都把他们当成羊圈里的羔羊,没有正眼瞧过他们,殊不知自己潜移默化中已经培养出来了一群游龙猛虎。

或许希望的薪火就是这样在平凡的一束束青草中传播着,即便是仅有星星之火,只要在这片莽莽草原中也终有熊熊燃烧,乃至地火燎原的一天,而在草原燃烧殆尽后,灰土滋润着凝土,来年春风吹来,又会迎来新的生灵。

一直扪心自问要将虚妄的希望所断绝的自己,其实在不知何时就已经成为了火把的传递者,而在绝望将自己心头的烈炎浇灭后,而那些受自己燃烧的火苗们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为自己重新点燃了希望。

“虽然,人生短暂,我们的努力在百年后都将化为尘土,但新生的莹莹绿草正是在无数微不足道的尘埃上茁壮成长的……我惧怕怀有希望得不到结果,但我更惧怕的是那些怀揣着梦想的新芽被折断啊。”再次回忆起曾经父亲和自己讲过的第一战,父亲并非是埋怨因为自己的弱小而没有守护好战友们,那是每一位战友们即便是知道希望渺茫,也要各司其职保护好作为嫩芽的父亲。

击败异闻录的杀手锏并非炸药,而是羽翼丰满的雏鹰啊。

金蛇狂舞般的突刺挥砍再一次向袁青柏的面庞袭来,匕首上那些补丁重铸的部分仍然鲜明醒目,上面的每一处伤痕都是属于战友们的军功章,都是战友们在临死前最后一刻迸发希望时辉煌瞬间的写照……这些永不熄灭的薪火正是父亲想传承给自己的情怀。

“我曾经认为我的力量是源自于绝境,源自于熟知现实的残酷……但现在来看,其实我也只是追逐着您的火种,一步步攀登至巅峰罢了。”袁刑风仍然一言不发地挥刀反击,眼神空洞地凝视着眼前的儿子……虽然战友们的在天之灵,只是一个幻想,但是这把匕首上的伤痕,还有意志的残留,这些都是实实在在影响着父亲的行动。

因为,袁青柏已经发觉,他所使用的招式套路都源自于他们的最后一次战斗,而父亲的潜意识应该也早已感受到了血缘的联系,所以本能性地使出这些招式来提醒自己……

“我不是还发过誓要赢你一次么?既然你这么执意分个高低,那就让咱们战个痛快吧!”战士生来的意义便是也仿佛为了在战场上奔涌热血,而要将父亲的灵魂与尊严唤醒,袁青柏明白除了用战斗也没有其他方法。

“哐当!哐当!哐当!”两把匕首在电光火石间战意正浓,正如云霾中两道互相交织的闪电般,二人的反击战仿佛也回归了原始与单纯……好像他们二人的关系并非是父子,好像他们并未置身于桃源幻境中,他们仅仅是两颗在燃烧的战场边缘互相追逐的流星,两个惺惺相惜,相互感染着各自意志的骑士。

“你俩也给认真起来啊,咱们的偶像正在观赏着我们的战斗呢!只是或许……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战了。”刀光剑影间,杀意与鲜血来去匆匆,郑封的嘴角已然有些发白,但发觉袁青柏那担忧的眼神投向他时,也勉强抿出了一个微笑,然后继续与二人鏖战到桃林的尽头。

“亘古的雪峰蔓延着铁骑的号角,青涩的果实在莽莽山丛中……源远流长。”毫无生气的面庞,突然恢复了一丝红润,倾听着双刃的交锋声中突然打破寂静的话语,袁青柏只觉有点熟悉,但却早已忘却了在哪里听过……

还未等冥思回溯,如春日般灿烂的漫天桃瓣在一阵凛冽的寒风后纷纷化为了梨花苍雪,如同鹅毛般的雪花融化在热血萦绕的尖锋之上,表示着刚刚的激战也好,现在的千里冰封也好,这里的一切都是近似真实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铁马冰河入梦来么?”袁青柏凝视着四周的青松绿柏,大雪覆盖的大兴安岭,他想起了导师曾经讲解过的一种超自然现象——两位势均力敌的强者鏖战于血漫苍穹的战场,当二人战至天明却仍未停歇时,他们的心灵与思念就会相互交融,这种惺惺相惜超越了立场,战局,生命,在他们之间便产生了一个旁人无法看见的“精神世界”。

“也许外面只过了刹那,但精神世界里可能已经度过了数年。能与我惺惺相惜,看来他果然还有自我意识。”袁青柏沿着漫天飘零的雪花,迎着北风,寻找着父亲的足迹,却被一阵优美的歌声所牵引了过去。

“亘古的雪峰蔓延着铁骑的号角……”与父亲迷迷糊糊的梦呓不同,那声音不仅字正腔圆而且细腻悠长,跟着歌声走到了树后,山崖上站着的是一个风姿绰约,犹如暴雪中一朵芬芳傲梅的青年女歌手。

歌声戛然而止,原来是少女的恋人,年仅十八岁的卫兵袁刑风轻抚着霜雪,从背后拥抱了她,袁刑风与她热吻一番后,微笑着说道:“要是老首长知道咱俩谈上了,估计会拿我不客气。不过灵莺,你的歌声越来越好了……”

“我马上就要被调遣到其他城市去了,你愿意陪我一起走出这片风雪山沟,把歌声与幻想播撒到更大的舞台上么?”袁刑风真挚诚恳地向她发出了邀请,灵莺则红着面庞将手指点在了他的手心,袁刑风似乎对此很是不解……好像她不是很愿意。

“不,我愿意。只是我还要给很多孩子们教授知识,唱响歌声,山里的孩子们需要有人为他们陶冶心灵,或许他们一辈子都会留在这里……”

“如果我走了,他们该怎么办呢?”灵莺凝视着面前的挚爱之人,他们本该一同远走高飞,大城市里也固然有更多机会放飞理想……但是怀揣着理想的不止自己,有些孩子可能一辈子都不可能扬帆起航,许多东西或许也会成为毕生的遗憾。

“不……我已经和老首长商量过了,让他组建了一支文工团,孩子们和这里的居民不会孤独的。”

“你,曾经不是很讨厌这些东西么?觉得我们文艺工作者不过是弄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博人眼球,为什么后来突然这么重视了。”

“其实创造人文价值和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是一样伟大的,只是战士有战士的才能,诗人有诗人的文蕴。我回到故乡的城市,也是为了服役于一个更加崇高的队伍,拯救更多的人,所以可以说……我想离开的目的与你想留下的目的是一样的。”袁刑风眺望着远方,想到自己将要从这片白雪皑皑的山岭走向敦煌的滚滚黄沙,突然心中有一丝流连。

“好,以后你去拯救更多的人,而我继续去进修我的心理专业。你来拯救人们的身体,我去给大家播撒希望。”灵莺与袁刑风互相握住了对方的手腕,这是属于那个年代的爱情……也是志同道合之人,互相播撒着希望的火苗,所燃烧起的革命友谊。

“你应该也从来没有想过,我和你的母亲有这样一段故事吧。我曾经就和现在的你一样,见证了太多硝烟与弹片,只想用心去守护战友,甚至公然发文痛贬文职人员占用资源……”

“但是在我十七岁那年,几乎都快被炸成植物人了,所有人都觉得我没救了……唯独你的母亲在我的床前咏唱了一夜,那时我只是感到天上的太阳照进了漆黑的峡谷,跟着那太阳一起走出了黑暗。”睁开双眼,自己的刀锋竟戳刺在了父亲的胸膛上,而袁刑风也在此刻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不要说多余的话了,让我给您止血吧。”

“求不得的,凡事也不能尽人如意,这一生我碰到了你的母亲,可以说灵魂获得了真正的救赎……我曾经看见战友们逝世,心里只觉得惋惜,但是与你母亲一起回来后,我在加入不自然博物馆第一战中看着每一位战友与那魑魅魍魉血战至最后一刻……”

“在他们的身上我看见的不止是死亡,在他们光荣的瞬间,我看见了骄傲以及他们那永不熄灭的薪火。如果是我让你的母亲离开山村,脚踏实地,那么你母亲就是教育我仰望星空的人。”父亲的身躯坦然倒下,袁青柏的内心也再无悲伤,反而一股澎湃的海浪在他的内心中汹涌翻腾起来……曾经,他沿着父亲的脚步攀登至高峰,但却从未有胆量从高耸入云的山峰上俯瞰脚下的雄奇与壮丽,但今天他与父亲的再遇令他终于敞开了心扉去用更加开阔的视野去观望这个世界。

这是传承,既非吊唁,也非哀悼。

看着已经奄奄一息将要失去生机的父亲,无奈摇了摇头,却又激情地念诵道:“亘古的雪峰蔓延着铁骑的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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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涩的果实在莽丛的庇佑下……源远流长。”一阵清风吹拂过袁思雅的发丝,母亲临终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诗歌,不知为何就脱口而出……或许是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父亲也在诵读这首诗吧,袁思雅一直坚信着奶奶所说的:“人的思念与幻想或许微不足道,无法改变现实。但相互怀恋的人,或许那思念真的会伴着风吹拂至某人的心灵。”

“科长!小心!”郑封试图将声音呐喊出来,但那声音却好像在自己的喉咙中已经遭遇了一层过滤,再脱口时已是如轻声细语般无关痛痒。而袁青柏则惊异地俯视着,美人那修长白嫩的手臂穿过了自己的胸膛。

“真是很奇怪呢?这个男人当初在这困了数年,对我没有动过一丝一毫的邪念,之后剖开他的心灵才发现他的内心中藏着另外一个女人……”

“但我明明已经将他的记忆都洗刷了,为什么还能想起来呢?他是我最强大的傀儡,若不是他的意志坚如磐石,或许会和食梦貘一样成为我最真挚的朋友,既然你是他的儿子,我就用当初拨开他心弦的那招,来将你变为我的傀儡。”美人的双手剥开了袁青柏的灵魂,撩动着他的内心与记忆,她想将他心中那些所认为珍贵与热爱的事物剥离而去,然后令他彻底为自己卖命。

但袁青柏那漆黑空虚的灵魂内,却只看见了一束光芒……猛然袭来的恐惧感,令她猛然退后数十步,袁青柏的内心中伸出了一把由光耀所组成的手枪……而刚刚死去的袁刑风正扣着手枪的扳机,在袁刑风的身后则是一位位牺牲的战士们。

这些并非真实所存在的灵魂,而是他们的幻想。正如袁青柏所说的那样,区区虚妄根本无法阻挡住现实的齿轮,而人类仅有短短数十年的生命,在这世上确实也微不足道……

但是幻想并非是无本之木,幻想伴随着希望诞生,是现实的最好写照……世事并非尽人如意,但是正是一群群只为无愧己心的人们,在看似毫无无意义的牺牲中,将希望的火焰传播下去,时光与现实终究也会还他们的幻想……

一个公道!

“别小瞧人类的意志啊,你的对手是我袁青柏!一个纯粹而又完整的战士!”只听袁青柏的一声雄伟的宣,子弹所迸发出来的光辉撕碎了整个桃花源的天空,金色的天际线下,每个幸存者心底的色欲也逐渐受到这燃烧的意志所感染,挣扎的灵魂也终究得到了救赎……而那个女人只见她的全身都被这光芒戳得千疮百孔,漆黑的液体从她的身上漂泊而出。

“原来,美人画背后的故事,竟然是这样的……”袁思雅此时仍然在档案室翻找着资料,只见她寻得一本古籍,在这本古籍中竟翻找到了那幅画的缘由。

5~因果

姓甚名谁?我早已遗忘,出生的意义?早已忘却,我只记得我曾被一个名为“袁刑风”的男人刺穿身体,沉睡了近十年的光阴,某一个夜黑风高的深夜,我再次醒来……

但最深邃的竟不是那无月星稀的夜空,而是面前这个名为“刘央”的男人,他身上弥漫着虚假的快乐,本该悲伤的面部却因为吸食着那奇怪的气体而露出了扭曲的笑容,但即便是这副讽刺的小丑面具……也无法阻挡住那直击云霄的绝望。

我想起了我存在的目的?似乎只是为了取悦男人而已,感受到了他的绝望,我也希望能用我的身体让他快乐起来……但我那让人垂涎欲滴的身躯,竟丝毫无法动摇这男人分毫,甚至他的绝望也将我所吞没了,而在那哀伤之心的深处……我看见了不知已经在多久以前,在我枕边对我微笑的另外一个男人。

同样是奔赴死亡,同样是为了他人而忧郁……我曾经答应过那个男人实现理想,而他的愿望竟然也是:“我希望,人们可以沉浸于幻想中,不用在痛苦的现实中苦苦追寻所谓意义。”

我尊重了他的愿望,看着他服用大量致幻药物,望着他的快乐逐渐达到高潮,那股如凝视深渊般绝望感逐渐溢散开时,我逐渐明白了他的心愿……我用桃花源中那个男人所遗留的颜料,将刘央心脏彻底停止前的最后刹那画了出来。

“食梦貘”只存在于幻想中的反英雄,他既非刘央又吞噬了刘央的邪念与幻想,面戴中国古神话中象征混乱的凶兽“穷奇”的面具,是一个真正站在善恶边缘,只为了所食幻梦而战斗的恐怖男人。

他也是我唯一的知己,我们二人都是被抛弃下来的孤魂野鬼,同样寄宿着某人的理念,他是幻想中的“英雄”而我是只存在于幻想的绝代佳人,但我们却都渴望着染指现实世界,将扭曲压迫的现实改造为幻想的天堂……直到我面前这个名为“袁青柏”的男人,他不仅杀死了食梦貘,也几乎将我撕成了碎片,如今的我如同一只折翼的彩蝶,在暴雨梨花般的子弹下已然被摧残的奄奄一息,但我那段失去的记忆,也开始走起了马灯……

在我的记忆中,那个离长安很近,如诗如画的小镇上,天空是湛蓝无云的,抬头仰望着烈日映射在花鸟虫鱼上,每个镇民都愿意为了这绿水青山艰辛劳作……

而我的丈夫“刘昌彩”是镇上赫赫有名的大画家,镇民们对他的评价可谓是两极分化,有人认为他不过是个游手好闲,挥霍家财的花花公子罢了,他们的谣传也并无道理……因为我的丈夫,他所崇拜的人正是那位悠然见南山的“陶渊明”居士,他认为人活着的意义不仅仅是为了功名利禄与三斗米面,之所以不去进京求取功名是为了不被世尘污蔑双瞳。

“官场诡谲与小镇清闲完全是两个天下,还记得赫赫有名的青莲居士,即使你去试着考取功名,试着靠升官来改变民生……但你能高得过皇天后土么?”

“这样一个世道,即便是清出淤泥而不染,也早晚会在污秽中成为染缸的一部分,要么丢命,要么辞官……长安就在旁边,我与其走完这个弯路再绕回来,还不如照顾好邻里相亲,图个清静。”这是我丈夫常常说的一席话,比起那些知名的大学士,老学究们……他也是一个才高八斗的存在,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镇上的名士学者总喜欢与他一同饮酒作画。

有人曾经问他:“既然不为站于庙堂之上,高瞻远瞩,那你为什么还要寒窗苦读呢?”

“读万卷书,仅为陶冶心灵,我的每一幅画都融入了自己的意志与希望……凭我一个小小画家或许改变不了这个君王不早朝的世道,但我即便是身死,我的画可以流传于后人,因果终会还我一个公道的。”丈夫就这样回答着他们,所以他在镇上几乎也曾一度名声鹊起,甚至连县官老爷都曾是他的学生。

我本以为这样安宁祥和的生活可以与丈夫继续过下去,但是在某一天,烈阳高照的镇子突然就开始被阴霾遮蔽,最初只是披坚执锐的士兵们进驻了这里,开始征收钱财与粮草,问起来,他们也只是回答:“节度使叛乱,但还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诸位相信朝廷。”

但是直到后来,事情越发不对劲,不仅是士兵们的态度越来越蛮横,甚至开始无理取闹,很多时候将刀剑顶在头上,就开始奸淫掳掠……直到最后,一伙看着像边疆地区的军队,竟然击溃了大唐的铁骑,开始对整个小镇实施“烧光,抢光,杀光”。

丈夫带着余下的人们,纷纷连夜逃出了小镇,而他也是第一次向我们展现了他那不为人知的神秘能力……只见他摇身一变化作一只翩翩仙鹤,以翼为笔,见他磨墨自如,妙笔生花,不久便画出了一副桃花源的光景。

“当初陶先生创《桃花源记》,如今能够别离乱世,重建我们的小镇又何尝不是一个机缘……”

“这画竟然可以进人,相公你莫不是施展了什么仙术吧。”

“非也,只是潜移默化中,不知何时习得的化身奇术,但这份能力无法创造一个太平盛世,仅能捏造一个桃源幻境,而且每一次使用,冷却的时间就会增长数倍,上一次我曾在数年前使用,下一次估计要等待数十载才能再次使用。”就这样丈夫带领着余下的人进入了桃源幻境,但他终究还是低估了人类的欲望……

起初进来的人们来此绝境,彼此相敬如亲友,正如已实现大同之道,但是之后便因为各种问题发生分歧……丈夫不懂政治,只能循循善诱,但常年田里劳作的粗糙汉子怎会懂这些,拥有壮劳力的人,逐渐成为了桃花源的领袖者。

起初人们食物短缺,房屋住宅未有妥善建立等等挫折与困难,大家不得不精诚团结,可桃花源一天天壮大……人心却越来越疏散,为了调解大世家之间的纷争,丈夫年仅二十五,还未至而立之年,就已是华发早生,每日已经开始茶饭不思,思考乡村政事。

直到某一天……一切终究覆水难收,甚至那些村子里的领袖都开始对我的身体发颤,试图将我据为己有,造反的声音愈演愈烈……望着自己所创造的桃花源毁于一旦,刘昌艳,我最爱的丈夫也早早撒手人寰了。

自此以后,我仅仅为了取悦男人而生,仇恨的种子在我的内心里萌生,我依靠着倾城的美貌与妖娆的身段将这些人中的领袖诱惑到神魂颠倒,引起他们内部的厮杀……直到最后整个桃花源尸横遍野,我拿起柴刀亲手复仇,杀死了最后一个人。

我既没有感受到将失地收复的快乐,也未曾有怀恋丈夫的悲哀感,只是感觉曾经繁荣热闹的桃花源,仅剩下了我孤零零的一个……以及丈夫那个早已破碎的镜花水月,一想到这里既非幻想,也非现实,站在灰色地带的我便只觉不寒而栗,在此之后便是无尽的绝望。

“有时……我也会想,与其取悦他们,令他们自取灭亡,还不如早早把该做的都做完算了……”

“既然,我现在有了能力,那么……人类这种令人绝望的东西,还是早点死干净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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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波消散,一切的往事如潮水东涌般洗刷殆尽,望着那条金色的天际线,桃花源的出口已经被诸位前辈们的思念所撕裂……袁青柏吩咐左右下属以及抓进来的两名研究员,带着摆脱控制的人质们沿着天际线离开桃花源。

凝视着所有人都安然离去,他想确认确认是否还有漏网之鱼……突然脑海里却浮现出了“郑封”的微笑,袁青柏沿着山坡一路滑行,却看见郑封面色如纸般煞白,眼神已经失去了光辉,但他却仍然用发白的嘴唇笑道:“科长……咳咳,你来看我了,我做的很好吧。”

袁青柏抚摸着他的身体,才发现他的腹部竟然戳刺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原来他并非靠着自我摆脱了色慾邪念,而是用痛觉让自己的善念稳占上风,他一直瞒着袁青柏,也一直瞒着所有人。

“科长,那个女人脱我衣服,拥抱我,舔舐我的嘴唇……我一时被她的温柔乡迷了心智,忘却了你的教诲,你说过我们不是一般人,对于这种女人就要如看红粉骷髅般……杀伐果断。”

“是我抱有幻想……让你丢脸了,甚至还想拿刀捅你!科长,结果我现在还把自己的命搭上了,姐姐肯定要为我流泪了!我就是个废物啊!”已经到这等地步,郑封竟还不忘用拳头捶打自己的胸膛,袁青柏也不经诧异,自己引以为傲的战士们难道都是像他这样自卑……在自己的打压下,他们的灵魂已经被囚禁在一堵看不见的高墙之下了么?

想到这里,袁青柏不经用双手握住了他的拳头,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科长很崇拜你啊!你这样勇敢的战士,说不定,这次活着回去,咱就大吃大喝一顿!让你见识一下科长的酒量……”

“咱提拔你回去当副科长!”

“科长,我好高……”袁青柏紧紧攥着他的手掌心,感受着仅存的余温,他想将这已经在狂风中摇曳的火苗牢牢抓住,他想留下这些温度……但是,正如袁刑风所说的一样。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为郑封轻轻抚上了双眼,袁青柏的眼神又如之前那般坚如磐石,眺望着逐渐愈合的天际线,他知道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了。

“怎么会这样?”郑蓉照顾袁青柏的身体与安置逃出来的人们,已是身心俱疲,正在眼皮打战时,她突然被画上那异变吓得精神重新振奋起来。

只见这幅画的边缘处,那个奇点逐渐扩大开来,当扩大到一定程度,郑蓉看清楚了那东西的真面目……那竟然是一只血淋淋的人手,应该是一只女人的手。

不仅仅是根据医学知识判断,而是这只手竟与那画上美人的纤纤玉手一模一样,与此同时画中的背景桃花源也开始血漫苍天,刚刚还风姿绰约的美女竟变为了一个如骷髅般骨瘦如柴,面如死灰的鬼老妇……

“袁青柏,你是无法逃出我的手掌心的。”

6~新的未来

“其实……我早就应该想起来的,世间万物的色彩混杂在一起便是夜晚与宇宙的颜色……黑色。”

“世间人类,无论是光辉伟善还是卑劣鼠辈,最后的结局也都是死亡,我的丈夫也好,食梦貘也好,都在这份绝望面前喘不过气……而最终赐予他们安宁的也正是死亡,为了真正的公平,为了完美的桃花源!”

“袁青柏……你就成为这副棺材里的第一位主顾吧!”如玫蝴蝶般绚烂飞舞的桃花花瓣,就像钢铁熔铸般霎时间化作了漫天的黑雨,不只是花瓣,连脚下的地面也开始分崩离析最终支离破碎为一滩滩黑色的液体。

光鲜亮丽的桃花源仅仅在眨眼间就变为了黑海中的无尽深渊,袁青柏俯视着脚下的沸腾的黑色浪潮,寻觅着那苍老的声音从何而来,但还未等他寻觅猎杀,一双如深渊般的黑色眼眸竟然像一座隆起的小山般……从袁青柏的脚下屹立而出。

袁青柏越向身后,如蜻蜓点水般灵活地穿行于水面,但不想两只苍白巨大的手臂拔地而起,不带一丝怜悯地紧紧攥住了袁青柏渺小的身躯,当那如同泰坦般宏伟的身躯,如同凝视蝼蚁般注视着自己的身体……袁青柏顿时明白,刚刚自己看到的那些,不过是这怪物的九牛一毛。

“你以为这样就能抓住我了么?”只见袁青柏用那冷酷的眼神直勾勾地瞪着那深渊,他的面庞竟开始变得粗犷而狰狞,他的双臂也如长臂猿般灵活而健壮,突然间从毛孔中崛起了万根黑发更是将整件衣服都快撑破了……

“崩!”袁青柏抖擞了一下身体,便从那双巨人的手腕中挣脱了出去,再一跃而起以一记足以掀起飓风的回旋踢踏,巨人整个身体随即如一座大山般倾倒而下,那恐怖的女鬼沐浴着黑水很快又重新组成了那般妖娆富有魅力的模样,但是这一次她不仅一丝不挂,而且苍白的身体中似乎满是灵魂的哀嚎,生命却早已看不见一丝一毫。

女人对袁青柏的那狂野猛兽般的形态没有丝毫诧异,毕竟这状态与“袁刑风”几乎如出一辙,袁刑风曾经解释过:“这种状态名为“法相”,是我们不自然博物馆,中国分馆的干部们所具有的绝招,每种法相对应的能力代表着我们本人的心境与精神,而法相的化身形态便是取自中国古代的各种传说与神兽,灾兽。”

“而我的法相,便是山海经中的“举父”,法相是各种超自然状态的万金油,无论是怨灵之体还是不死之身,都可以依靠着法相的力量轻易破解……”

之前的袁青柏,因为没有认清楚自己的内心,仅仅是迷惘地在现实中攀登着,所以即便开启了这种力量也不能尽早掌握,对付“食梦貘”时他正是使用了局部法相化强化了拳头和手枪,但经历了与父亲的断罪之战……他已不再是如雾里看花般寻觅着世界的意义,而是站在高处俯瞰世界的方方面面。

因为内心的质变,法相也因此被彻底掌握了。

“那就看看是我先将你淹死,还是你先把我撕碎!”

女人的眼里此刻只有剥夺掉袁青柏的生命,对于她而言袁青柏又一次令她感受到了耻辱与绝望,前几次她在绝望面前不是屈服便是被其感染,而如今的她赌上了自己的一切都要毁灭掉袁青柏……

他犹如眼中钉,肉中刺戳破了自己的桃源幻想,即使一切不可能回到重前,她也要让袁青柏再一次领略绝望与差距,她要吞噬掉袁青柏的灵魂,然后残留着他的意识,让他看着自己珍爱的城市被自己的死亡一步步蔓延。

躲避着黑暗的惊涛骇浪,袁青柏举起犹如枪口般的五指,发射着用血液凝结的子弹击穿女人的身躯,这便是袁青柏法相的特殊能力……能将身体每一处部位变为不同口径的枪械,同时能把身边的物品变化为子弹,虽说看似简单粗暴……但正是因为袁青柏极力追逐着百步穿杨的精妙,追逐着用钢枪铁拳惩奸除恶的理想,才衍生出了这个能力。

“岂能让你自鸣得意!”热血化为撕魔的尖锋,戳刺在女人用黑水凝结而成的肌肤上,卷起阵阵燃烧的涟漪,袁青柏也蹋浪而行,不间断地撕裂女人庞大的身躯……

“崩!”取下整只手腕,抬起手臂,几乎近距离贴住女人的胸膛,犹如机炮般的摧枯拉朽之力,几乎摧毁了整个上半身,枪中除去血液还参杂着一定量的角蛋白,形成的角质层犹如横扫的剑气,阻断了黑水的流淌。

这样的招式确实对骨骼与血液有所损伤,但比起战斗的战损只能说微不足道,能够强化血肉之躯与骨骼的法相并不在多数,因为法相本质上是精神与意志的体现,并非所有人都如袁青柏般开启法相的缘由是源流自武将的斗心,而“举父”的特质之一就是开启后不仅可以强化身体素质至人体极限,人类状态下的细胞再生速度也会增值。

但是有得必有失,在极力恢复自身肉体的情况下,人类状态的防御力也会降到最低点。还没打多久,袁青柏就因为血液的供氧问题感到气喘吁吁,同时脑子也开始眩晕起来……但他不能变回人类状态恢复身体,因为那些被驱散的黑水并没有被一层角质挡住,反而将其迅速吞没,更多的黑水已经掀起了海啸般的巨大波涛向头顶袭来。

“根据之前的化验结果……食梦貘长袍上的黑色液体,应该是一种墨水颜料,我们已经研究出了相对应的中和剂,但是不能直接将画溶解……袁科长还在里面呢。”大厅内,被救下科研人员正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事宜,这幅画现在犹如一颗定时炸弹般,袁青柏作为这里最高的战力已经进入画中,现在研究出来了中和剂要是接着优柔寡断,可能会造成无谓的牺牲。

“喂,你们口中的袁科长正是在画中救了我的人,虽说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那家伙也没动你们一根毫毛吧,你们居然想将他连着那个女人一起杀掉,还有没有人性啊。”

“他是为了保护我们才留在画中应对敌人,他已经置之生死于度外了,如果他战败,画中的东西跑出来,一切就功亏一篑……他的牺牲也毫无意义,与其这样,不如咱们一不做,二不休!”

“你们说什么呢!我哥哥是一个不善于言辞表达的人,但他将最后的温柔留给了你们……既然他对你们抱有希望,你们为何不肯相信他能赢这一次呢?”

袁思雅将胸口的钢笔摘了下来,并向研究员索要中和剂,既然哥哥能够救出大家,那他如冰窟般的内心应该已经被暖阳所融化了……这支钢笔寄托了奶奶对爷爷的思念,而今天它又有了一层新的意义,那便是证明所寄托的希望真的可以改变现实……

“我相信我的意志也可以传达于你。其实从儿时开始,我就一直想追逐上你攀登的步伐,只是你太过于孤傲与耀眼……直到今天在你奄奄一息之时,我才看见了真正温柔的你,你也并非完美之人,你也有自己的哀伤与痛苦。”

“所以,我也不再崇拜你了,人各有命,现实应该由自己来把握……所以我决定,要和你站在平等的位置,拯救你的生命。”将中和用的黑墨水注入了钢笔中,然后再将其挂在了袁青柏的胸前,伴着血缘的联结它将会超越时间与精神,到达那个灰色地带。

“即使我就是个管档案的,写小说的,但我也未曾放弃过追寻现实的光斑。袁青柏,可别给我输了。”袁思雅深吻了兄长的额头,然后缓缓走到了门外,内心的火焰缭绕着,此刻的她也感觉自己置身于兄长的战场中。

千娇百媚,女人巨大的身躯分化为了无数漆黑的花儿,她们就像一条条美女蛇沿着僻静幽黑的曲径只为夺去失足书生的心脏与脑髓,温柔的软刃贴在袁青柏的脸颊之上……仍然是上气不接下气,这场战斗注定是一场持久战,但是法相却如同一座泰山般压抑在他的心肺上,现在连呼吸都困难,更别说再打上半个小时了。

“放弃吧……放弃吧,我会让你在安魂曲中达到高潮,像刘央那样幸福地死去。”他的身上缠绕着如同泥鳅般湿润的美人们,在他的耳边吹拂着温柔之风……这种柔软的绸带比起任何枷锁都更能禁锢一个人,他的意志会逐渐被消磨,精神会越发疲软,法相解除的时候……

就是他的死期。

“我觉得吧,我们还是等等那位袁科长吧,起码他还是救过咱们的,不过事先说好,话再出现一点异变……咱们就毁了它。”

“毕竟我们也是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不过我也还是愿意相信他一次,毕竟他当时也信任了咱们不是么?我支持这个做法。”

“如果我也有战斗能力就好了,袁科长……对不起我们只是研究出了药剂,却没有办法救你出来。”

美人的娇羞喘息在忽然之间就被一阵阵噪音所打断,寂静的桃花源,在一瞬间内突然热闹得和菜市场一样。袁青柏倾听着这些声音,却突然笑了起来。

“你的精神这么快就崩溃了么?那些人可都在想着要你死哦,我觉得与其继续沉沦于绝望的人性,不如我们联合吧。”

“不……这才是人性最有意思的地方,世上不存在至善至纯之人,同样不存在至黑至恶之人……或许人们有时会被声色所迷惑,忘记为什么为何要活着,但是只要人们心存顾虑,心中存在着某样事物,那人类终会在善恶的夹缝中,寻找到合适的路途。”

正如袁青柏所说,亿万平凡个体,看似毫无关联,实则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一张罗网,精神的网络持续下去,就交织成了整个人类社会……只要这个社会仍然存在下去,人类就会在不断的失败与成功中继续寻找到崭新的道路。

只要能做到连接过去的流沙,将未来的火种散播下去,那便不是毫无意义地活着……人的社会正是这样有迷惘的人,有善良的人,有邪恶的人,他们的人生互相交汇着,最终繁衍出了一代代。

“之前我还未他们仍然被洗脑或者没有逃出去感到顾虑,不过现在看来,我仍然还有战斗的余地。”袁青柏的身躯突然犹如绝崖的裂刀般锋利之至,围绕着身躯,数十道锋利的罡风撕碎了身旁由美人的臂膀所融为的枷锁。

“思雅……看来你也长大了,中和剂是么?我会速战速决的,毕竟优柔寡断也不是我的风格。”袁青柏将手伸向刚刚听见声音的位置,自己的胸前果然有一支钢笔,取下笔帽……里面所含着的正是袁思雅的亲笔信。

“我的法相虽然可以逐渐加强口径与控制的材料,但是发射频率却只能保持手枪均等,所以无法用枪林弹雨作为掩护……但也无妨,办法总比问题多。”内心中盘算着策略,袁青柏已将中和剂注射入了自己的青筋中。他想起了首都京城中的那些强大的法相使用者们,相比于自己,他们千锤百炼的技艺与力量简直就如同“怪物”般强悍,他尊重着他们,不过作为战士的尊严仍然令他为技不如人而感到耻辱。

但正如袁思雅所说,人生不是他人给予的,是自己的选择走出来的。他想起化整为零又迅速凝结的巨型女人,很快便灵机一动,脑海中制定好了计划。

“崩!崩!崩!崩!崩!”

借助着“举父”灵活壮硕的身躯,袁青柏在巨人的手腕与身体中穿行,他的身体上也在此时展开了许多迸射出血矛的枪口……人的身体除了几个可以切开的地方以外,身上还有诸多微笑的细孔,将血液浓缩加压,再从这些细孔中如暴雨梨花般瞬息间喷涌而出,即便是射击频率仍然是如同手枪般拉一次保险仅能射击数次,依靠着数量作为弥补也能借助这万箭齐发迸射出霰弹枪般的威慑。

好似一阵疾风掀起骤雨,朱红的血针穿过了女人那如同深渊般的巨体,但女人明知他的目的绝非如此……因为她已经感觉到了在这漫天飞梭的血针当中,不时有漆黑色的墨针穿梭而过,但那庞硕的身体却没有表现出一点点笨拙,反观还如同鬼魅一般敏捷。

“在这幅画中,所有的黑墨都能帮助我感知身边的事物,拥有全方位视野的我,是不可能会死在你手上的。”恍如魑魅魍魉,七根墨针未有一发穿透她的身体,荡漾着漂泊在黑水上的鲜血,她宣告着袁青柏的失败……身化一阵翻涌浊浪,向袁青柏吞没而去。

袁青柏只身向后飞跃,漆黑的浪涛紧随着那脚步,翻涌而来……但就在要捕捉到的刹那间,袁青柏的眼神竟又如苍鹰般锐利。

“嘁,败者已经没有宣告胜利的权力了,因为这就是冷酷的现实啊。”只见袁青柏撇下笔帽,在巨浪将要触及他衣角的瞬间,奇似日本武士的拔刀居合,竟靠着一只钢笔划开了整片海啸。

但攻势尚未结束,袁青柏踏浪而起,扶摇直上,起笔作画,将整团浓墨重彩玩弄于鼓掌中,墨水之中女人的本尊不经万分诧异,但还未等她做出反应,那支钢笔便以戳碎了她的头颅。

漆黑的液体从女人的太阳穴中如泉喷涌,极致的痛楚令她不经如一条癞皮狗似的开始在地上翻滚了起来,她的相貌越发衰老,那乌黑靓丽的发丝也开始变为苍苍白发,而整个桃花源也在此刻恢复了原状……唯独不同的是,这桃花源竟已是尸横遍野,根据判断这些尸体应该都属于唐朝。

袁青柏击败女人并没有使用什么运筹帷幄的大计,仅仅是略施了小聪明……他将一半的中和剂制成了七根墨针,而余下的则稀释在了自己的血液中,美人的感知能力与战斗智商都不算低……只有让她注重那七根墨针,才能避免她解析体内的血液,而那些血液只有注入到一定量才可以发生反应。

一半的中和剂不能直接剥夺女人的生命,但是她受到了此等重创后,也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虽然成功击垮了异闻录,但是袁青柏也因此流失了太多血液,他在战斗结束的刹那就将身体重化为人类,依靠着法相的精密度他甚至可以感觉到体内的造血干细胞已经开始起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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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答应我么?好好地活下去,我已经病入膏肓,虽然这个想法可能从一开始就是错误,但我仍然希望你回到现实中……”

“想恒久不变地守护一个隐世桃源果然还是不可能了的,现实说到底才是最后的归宿,回到现实的通道我已经开启了,答应我……好好活下去,活到天下太平的那天。”临死前的一刻前,人都会回溯自己的一生……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悲伤时的痛哭流涕,以及被创造出来的那个时刻。

我搀扶着身边一具苍骸白骨,将风烛残年的身躯重新立起,杵着一根桃木拐杖,步履蹒跚地走向桃花潭前,在已血流弥漫的潭水前,真正看清楚了自己的面目,我已是命不久矣。

“趁着消失之前,不如讲讲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吧,说出来或许也会让自己不要留下太多遗憾,毕竟被人画出来的事物……是没有灵魂可言的。”

名叫袁青柏的男人屹立在我的身旁,正如第一次看见他一样,他的气质仍然是如同万里雪飘般寒冷的,他的眼睛仍然如同亮剑般澄澈,只是我这一次又从他的身上看见了某种更加透亮的事物,这事物似乎仍然在发着光亮与热度。

“那个女人,当初为了帮他的丈夫复仇,一度摒弃了自己的贞洁,久而久之她竟也沉迷于**之中,但想起要为丈夫复仇,她最终还是没有留下最后一个活口。”

“在这个尸横遍野的桃花源,她又生活了数十载,她不敢走向外面的世界,她从不敢相信所谓的太平盛世会真的存在,酝酿着心中的绝望,她爱上了绘画,她只希望留下与丈夫那些最美好的岁月,直到最后风烛残年的她……仍然割舍不下对丈夫遗言的背叛,于是她画出了我,希望留下幻想中那个最美好的桃花源。”老妪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她原本还算富态的身体也开始渐渐骨瘦如柴起来,原本还能看见眼白的瞳孔也越发空洞。

“应该是和我继承父亲的部分能力一样,丈夫也将自己的力量赠予了她,她在创造你时,将临终前的绝望与**传达给了你。”袁青柏补充道。

“是啊,直到被你击杀,我仍然不知道我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我活了数百年,却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梦境。”苍老虚弱的声音中含着一丝唏嘘,仿佛是对自己的嘲讽。

“其实你与我一样,都是为了传递希望而生。你的绝望原本就源自于,她对“桃花源”这一希望的失而不得与对丈夫的遗言的耿耿于怀,有时绝望与希望也如理想与现实般,是可以双极转换的。”袁青柏叹息道。

“幻想并非无本之木,本质上是对现实的投影,但现实在一天天过下去,仅仅是耿耿于怀,最终沉浸于无底的壶中之酒,终究生活会一片狼藉,幻想也会化作海市蜃楼。”看着桃花源中的尸山血海,正是说明着,没有立足于现实的幻想,终究会伴着岁月的年轮化作虚妄泡影,即便是再美的女人看上千万遍……也会如看见老妇般,令人提不起一丝兴趣,再秀丽的幻境,掩饰几百年,风景背后的鲜血与黑暗早晚也会如覆水难收。

“但同样现实也非无源之水,若仅仅是唯利是图,只为自己所着想,或者仅仅为了某件事物所不惜犯下罪孽,终究也会让心灵失去归宿……失去了理想,仅仅为了活着而活着的人,最终不是走上极端,就是变作冢中枯骨。”正如张辉斯以及这里倒下的那些尸体一样,他们都是如牲畜般,失去情怀与本心的人……丧失了希望的指引,早晚也会将自己带上绝路。

“说到底,现在我才遇见你,才明白这件事……若是我可以一开始就试着融入这个世界,寻觅自己的桃花源,那该多好。”即将消失前的那一刻,老妪潸然泪下,而袁青柏竟也向她抛出了一个令人惊讶的事物……那竟然是“食梦貘”的面具。

“我也是直到今天才明白……曾经我认为只要为人们保驾护航,尽情屠戮异闻录,让大家安居乐业就足矣了。却从未想过异闻录与罪犯,也是脱胎于常人,你的罪孽罄竹难书……”

“作为一个执法者,我不可能宽恕你,但是作为一个普通人,看见你在临死前恍然大悟,反省罪恶,我希望你也可以在消失的最后时刻,记住自己并非一个人。”

“不仅仅是你,还有“食梦貘”,我会一辈子将你们记在心中。是你们的绝望告诉了我,我要走的路还很长,不仅仅要继承父亲的惩奸除恶,也要扛起母亲的救赎旗帜,更多像你们这样的人会在走上极端之前得到我的救赎,愿你安息。”袁青柏仍然是一个纯粹的战士,只是比起之前那个失光之人,现在的袁青柏是完整的,他会将自己的枪术磨砺到极致以向新的未来进发……

数百年如一日的蓝天白云,伴随着画中仙的消逝,竟也落下了帷幕……就这样,剪下一袭夜色做迷彩,袁青柏在澄明高悬的白月下,走向了画的出口。

五~尾声

“科长,比起之前而言,你确实温和了许多,看来那件事对你的影响也确实颇深啊。”走在烈士陵园的小道上,年份已经从“0”迈向了“1”,今天也是郑封的祭奠之日,袁青柏陪着郑蓉来为他献花。

“我只是发觉,军人的义务不仅仅是扛枪打仗,在战火弥漫的战场中扛着那面鲜血染红的军旗,那为守护军旗屹立不倒的战士……也是如奋勇在前线的军人一样伟大。”望着山林莽丛,回忆“郑封”的点点滴滴,袁青柏敬礼示意。

“科长,我弟弟他……其实你已经拯救过他了,曾经他进入学院也仅仅是有法相天赋罢了,他是个几乎吊车尾的人物,惹是生非却丝毫不好学,我把他接到身边来工作。”

“他因为寻衅滋事,在你的手上尝到了第一次失败,同样看清楚了自己的内心,可以说虽然你们拯救他的生命,但是我相信他直到临别前的最后一刻,灵魂也是忠义无双的。”无法止住悲伤的郑蓉,不经扑到了袁青柏的怀抱中,仰望天边的云霞犹如血染苍穹,袁青柏也不经看了看腰间的画卷,喃喃道:“这幅画,我会一辈子带在身边的。你这小子,永远是我的副官。”

“咳咳,你俩亲热也别在我面前啊。”道路的边缘,袁思雅从拐角走了出来,袁青柏意识到怀中还有一个女人,急忙将郑蓉慢慢扶到了一边。

“别误会了。不过说起来,我很快要去法国出差一趟,法国分馆点名需要我的能力帮助他们对付某个怪物,这期间就请你们守护好这里了。”

“其实呢?出差是顺便的,你也仍然相信着爷爷对吧。”不愧是已经出版了三本书的青年女作家,袁青柏发觉自己的心思被瞬间猜中,他也没有再做过多的解释了,只是缓缓离开了两个女人的视野,走向了红霞的方向。

六~世人眼中的异闻录

垂涎欲滴的紫蓝在薰衣草间渲染得淋漓尽致,这座名为“普罗旺斯”的城市,曾被称作“骑士之都”,也是一座充满幻想的传奇都市。

在一片葱葱紫兰的边缘,一座极具童话风格的小屋,坐落于此,袁青柏礼貌性地敲了敲门,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妇人将门打开,望着面前的袁青柏,她几乎惊讶地下巴都快掉了,袁青柏用法语描述道:“请问您是知名作家丽达女士么?”

“那只是个笔名而已了。您应该是海波的家人吧,先进来喝杯我们中国的凉茶吧。”丽达没有继续用法文交流,而是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说道。

“大概事情就是这样……我曾经倾慕过他的才华,他也曾想要再娶,但是据他所说在睡梦中总是梦见自己与大陆另一端的妻子赋闲写作,他实在不能忘记她。”

“之后,我也尊重了他的爱情,刚刚来的时候还好,直到后来老了……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相思成疾,他的身体越来越差,直到签名手术的那天,他越来越渴望回到中国去。”

“但是之后却在飞机上郁郁而终了,对吗?”袁青柏未等她将话说完,想起了奶奶临行前曾说爷爷回来找她了,于是便替丽达将话说了下去。

“那一天……应该也是我奶奶逝去的那天。”

“因为感受到爱恋之人的逝去,明知再去看见的只有一具冰冷的尸体与一场葬礼,所以他选择了殉情么?青柏小子,我有件东西给你。”丽达翻箱倒柜,寻觅到了一个珠光宝气的箱子,袁青柏本以为会赠予什么宝物,正准备回绝……而打开那箱子,却只是看见了一叠叠纸张。

“这是他的手稿,希望您可以收下,那本故事他未写完就郁郁而终了,剩下的故事是我替他构思的。我希望你将这些手稿带回去,也算是寄托一份思念。”袁青柏沉默不语,只是接过了手稿,然后嘘寒问暖,帮助丽达女士整理了一下家务,便匆匆离开了。

即将离开法国前,他泯了泯当地的红酒,不得不说无论是在哪个国度,这种东西总是让人脑子在昏沉中愈发清醒……这是他第一次喝酒,但愿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时过三个月,袁思雅已经开始借助爷爷的手稿构思起了新的故事,张辉斯等人仍然在监狱里吃着牢饭,或许失去了光鲜亮丽的生活……袁青柏希望他们可以现实一点,虽说都已过而立之年,但是磨砺也并非坏事,他们也要为自己的违法犯罪承担责任。

而刘央则与他的妻子合葬在了一块,虽然已经对所有人进行了催眠,但是“食梦貘”的传说仍然在整个城市内流传开了,无论是否真的存在“食梦貘”,只要一把达克摩斯之剑高悬于头顶,那些妄图靠着金钱与权势控制现实的人,也在这梦魇之下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时光静好,享受着片刻的宁静……袁青柏背着那幅画卷,走向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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